林氏忽然又看向宣义侯夫人，脸上带笑。
“明珠一早让人递了消息回来，说是怀孕了，恭喜姐姐，又要做祖母了。”
杨老夫人惯来偏心继女宣义侯夫人，现下倒是不敢再放肆了，一口郁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实在难受。
宣义侯夫人原本冷眼旁观，闻言倒是笑了。
“哪里比得上妹妹的福气？听说明瑞考中了秀才，小小年纪就这般有出息，过两年一定高中，光耀门楣，你可就享福了。”
“是啊。”
林氏瞥一眼亲娘，意味深长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倒也不必咱们做长辈的过多干涉。”
杨老夫人气结，只觉得这个女儿年纪越大越叛逆，再不似从前那般听话。
宣义侯夫人听懂了妹妹的弦外之音，目光闪烁了下，笑着应下了。
这个继母实在不怎么聪明，越来越糊涂。杨家那是什么门第，一个鳏夫也来肖想人家名门闺秀。她虽然不过问，心里确是不屑的。
只是没想到，林氏竟会这样维护那个丫头。
看来是留着攀高枝儿。
不过如今薛家和秋家是姻亲，同气连枝，秋明月日后若有好姻缘，对宣义侯府也是有利的。
听说秋明珠跟这姑娘关系不错。
秋家二房眼见着是不行了，长房却还有秋明瑞这个十一岁的小秀才，又背靠庞大家族，将来必定前程似锦。
于是晚上离开的时候，她就对继母说道：“母亲惦记娘家人是好，却也不能因此为难自己的亲女儿。您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嵘哥儿若是个成器的，也就算了，偏生他不思进取。秋家好歹是名门大族，怎可委屈女儿嫁给他做填房？舅姥姥心疼孙子，怎么不把自己娘家的姑娘嫁过来？非要撺掇着您做这个恶人。”
“小妹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她既要护着那孩子，难不成您还要明着抢？为着娘家人，同自己的亲生女儿离心，您自己算算，这笔账可划算？”
杨老夫人对继女就明显要客气很多，听了这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叹了声，“杨家没人了，就剩一个嵘哥儿，眼看他是撑不起门楣的。我这不也想着，给她娶个高门贵女，结姻亲之好，也能多个助力。”
宣义侯夫人皱眉。
“母亲会打算，可别人也不是傻子。人家好好一个高门贵女，凭什么低嫁给嵘哥儿？”
杨老夫人面上更加难堪。
“她算什么贵女？若非玉芳心善，同意接她回来，她不过也就一个私生女，没名没分的，还想攀什么高枝儿？”
宣义侯夫人变了脸色。
“母亲慎言。”
杨老夫人惊觉失言，登时闭嘴。
私养外室毕竟是丑闻，若是被御史参奏，最低也是一个流放之罪。
宣义侯夫人狐疑的打量她半晌，她脸上心虚藏不住，却紧闭嘴唇，显然是不愿意再多说的。
秋仲卿养外室的事虽说在家族内部不算什么秘密，外人却是不知的，否则早就被御史参奏了。
早些年林氏同宣义侯夫人关系还不错，受委屈的时候也对着姐姐倾吐过一些事，宣义侯夫人虽然重利，可到底跟她没什么仇怨，对这个秘密自然也是守口如瓶的。
不过关于秋明月的身世，她是不知的。
这也是头一次听说。
宣义侯夫人心中有了思量，回去就把因为要养胎，没去秋府喝喜酒的秋明珠叫来跟前，仔细询问。
秋明珠心中自是惊诧，面上也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母亲在说什么呢，五妹妹自是甄姨娘的女儿，只是小时候病弱，算命的说她八字轻，又属火的，要择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静养，才能保长寿无虞。去年身体大好，这才接回府的。”
宣义侯夫人看了她半晌，她神情没有丝毫破绽，瞧不出说谎的痕迹。
“罢了。”
宣义侯夫人淡道：“左右那是秋家的家事，我也管不着。既然府上早有安排，理由倒也说得过去。陈年旧事，以后也不要再提了，生得再无端生出祸事来。”
秋家二房已经没了指望，长房可不能再出事。
只希望她那愚蠢的继母能管住嘴，别什么都往外倒，尤其不能让寇氏知道。
可惜杨老夫人虽然隐瞒住了秋明月的身世，却仍旧一心向着娘家，又盘算起了别的事。
芙蓉苑。
林氏听了丫鬟的禀报，气得砸了茶盏。
“她们怎么敢？”
杨老夫人眼看她不松口，竟又使了下作手段，放出谣言，说是秋家在和杨家议亲。尽管她从未许诺过，可这事儿已然传开，便是将来澄清了，对秋明月的名声也是极大损伤。
这样阴损的法子，十有八九是她那刻薄的舅母想出来的。
金嬷嬷示意丫鬟出去，眉头也紧紧皱着，“她们这是想逼婚。”
“休想！”
林氏怒火上涌，直接就想去杨家，找寇氏算账，却在门口碰上了秋明月。
“母亲且慢。”
秋明月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扶着她往回走。
“那日您拒了舅姥姥送的手镯，许多人都是看见的。这明显就是她们下的套，您今天若是登门，只会坐实了谣言。”
林氏刚才怒火上头，有些冲动。这会儿听她这么一劝，也冷静下来。
“她们是料准了我的脾气，就等着我往坑里跳。”
秋明月重新给她倒了杯茶，“您先降降火。”
林氏看着她，叹了声。
“这些糟心事，原是不想告诉你的，谁承想她们变本加厉，想要污你名声迫你下嫁。”
秋明月说：“外祖母是您的亲生母亲，她了解您的性情，知道您心软，才敢用这种法子。您若不认这桩婚事，她便下不来台，还会被谣言反噬。”
林氏再是对母亲失望，也不会眼看着她成为众矢之的。
林氏半天没吭声，眼神悲苦又疲倦。
“母亲不必苦恼。”
秋明月淡淡一笑，安抚道：“三姐的婚宴上，您的态度已明了，强求的是舅姥姥，被拒绝的也是舅姥姥，下不来台的更是她。如今谣言四起，一看就是有人为之。咱们不回应，也无需刻意否认。她自己便会坐不住，登门提亲。届时您再拿出态度来，谣言不攻自破。”
林氏目光亮起来。
“以静制动。”
秋明月点头。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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