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污水排放许可证拍卖的低调不同，隔壁8号会议厅举行的拍卖参与者虽少，却异常火爆。
这里拍卖的是博彩牌照。
与排污牌照大不相同，博彩牌照的有效期限为十年，说是博彩，实际上是赌博与青楼的混业经营。
甘肃省九府之地，除陇西府之外，一府只准发放两张牌照，这意味着，一府之地，只能有两家赌场合法经营。
陇西府因有会宁特区，故而共有八张牌照。
随着塞国经济中心南迁，会宁的特区地位一再削弱，地方经济已经显露出疲态。
这也在情理之中，陇西府没有地利，生态脆弱，人口稀少，加之文化观念相对落后，之前靠着博彩业兴盛一时，但缺乏持久力。
如今塞国西控迪化，南御安南，拓地何止千里！
为了拓展对西方帖木尔帝国的贸易，朝廷对西部的投资中心已经转移到迪化省迪化城（乌鲁木齐），为了快速聚拢人气，迪化城成为了一座不设限的城市，几乎完全替代了会宁之前的地位。
与排污牌照相同的是，博彩牌照拍卖所得也归于地方财政。而且牌照数量不是一成不变的，朝廷规定，各府的牌照数量与人口、生态指标挂钩。
具体来说，人口增加30万，或者森林覆盖率增加5%，当地官府便可向户部多申请一张博彩牌照。
而就在两个月之前，大明工部尚书宋礼领衔的使团，再次访问了成都。
这次访问的重点是造币问题，以及电线及电力设备贸易问题。
由于这些年两国经贸往来频繁，双方很快便达成了一揽子协议。
首先是大明以百万两白银为质押，塞国为大明发行总额为十亿文的小额纸钞，面额分别为一文、五文和十文。
这些纸钞可以由大明皇家银行回购，并且可以用旧币向塞方兑换回质押的白银实物。
由于这批纸钞印有太子朱高炽的头像，故而又被称为“太子钞”。
大明可向塞国出口铜矿石、铜锭及铜电线等产品，但塞国应向大明出口不少于十台燃油发电机。
至于大明最想要的电报设备以及相关技术培训，塞国方面提出可以由塞国公司去大明开展电报业务，但人员、设备皆由塞国控制。
说白了就是我想要你的市场，但你不能惦记我的技术。
电报技术本身算不得多么高深，但是这种新型通信手段影响巨大。过早地在大明开展电报业务，对塞国究竟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就连国主刘学勤也说不清楚。
而大明方面自然不甘心白白把市场拱手相让，这件事最后也没能谈拢。
尽管如此，使团中两位特殊人物还是得到了老仙刘学勤的接见，大明太子朱高炽和国师姚广孝秘密上了青城山，拜谒了刘学勤。
如今刘学勤深居简出，行踪飘忽不定，一般人已经很难见到他。
就比如这回工部尚书宋礼也想上总山的，但是被拒绝了。
大明方面也没话说，塞国的国力早已经把大明甩了七八条街，特别是弹指间覆灭了东察合台汗国，极大地刺激了大明君臣。
如今大明君臣在处理对塞事务的时候，气势比早些年弱了许多。
“上师，这怕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
姚广孝今年已经76岁高龄了，精神尚算矍铄，但确实也没几年好活了。刘学勤看着他，淡淡说道：“也是难为你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学生还想聆听您的教诲。每次到塞国，见到的一切都令我感到无比震惊，我始终不明白，这是如何做到的？”
朱高炽也忍不住插言道：“去岁贵国报纸报道，塞国产值已经达到20亿元，这是真的吗？”
塞国的财政收入超两亿元，几乎是大明的五倍，这令朱棣父子难以置信。
刘学勤冲他笑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
“两位远道而来，正好这段时间我也有些新的体悟，咱们不妨说说闲话。”
见二人沉默，刘学勤便侃侃而谈：“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七雄五霸斗春秋。顷刻兴亡过手。”
此时杨慎还没出生，刘学勤将他这首西江月信手拈来，高秘书和朱高炽忙掏出小本本，将这半阙词记录下来。
“三皇五帝太远，就从商说起吧，据说商王的祖先王亥发明了牛车，并开创贸易，想来商朝应该是奉行重商主义。”
“周人把商称作大邑商，自称小邦周，可见商朝应是相当繁荣的。”
“然而如今很少有人说起商朝之事，为何？不见经传是一方面，我在想，自从开创秦制以后，历朝历代为了加强皇权，对商人采取打压的策略才是主要原因。”
“从我塞国这些年的发展脉络不难看出，商贸往来对于促进经济繁荣是举足轻重的，为什么商人的地位却一直不高呢？”
面对这个问题，熟知帝王学的姚广孝和朱高炽都没有作答，这种事情乃是帝王心中的阴私，怎么能说出口？
刘学勤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反而嘿嘿一笑，说道：“我观历史，君权衰微之事，容易出思想。因为世道不行了，大家才会寻求治世良方嘛。”
“先秦诸子便是这么回事，什么百家争鸣，在我看来，也许有美化之嫌。你不能否认先贤之伟大，但这两千年来，为何没有出现新的圣贤？后人不如先人，岂不是咄咄怪事？”
“所以说从汉武之后，大抵行外儒内法，禁锢了读书人的思想。若是将思想的外衣层层剥开，就会发现，其本质是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决定制度设计。”
“人类从蒙昧时期，到奴隶制，到封建制，再到帝制，你会发现生产力是一再跃迁的。姚广孝问我怎么做到这些的，我无非是推出了新的学说，更加准确、严谨地定义了周遭世界，从而将一切纳入可以演算的范畴。若是按照诸子的习惯，你们也可叫我‘量子’。”
“塞学推动了新一轮的技术进步，而这一轮进步释放的效能，创造出的物质文明或许远超以往的总和，我愿称之为【工业革命】。”
“工业化的进程必将使得大量农民脱离土地，进入工厂做工，而要使农民掌握新技能，则必然要提高底层群众的文化水平。换言之，世家门阀已经无法垄断知识，因为知识无处不在。人民，必将从蒙昧中觉醒。”
最后，他冷冷说道：“这一切，势必动摇帝制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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