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海潮的话语如同冬日里的寒风，让会议室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陆茫茫不禁打了个寒颤，空调的凉风此刻仿佛变得刺骨，吹得她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按照常理，如此重要的人事议题，书记碰头会应该早就在会前就已经达成了大致的共识，只需要在常委会上对具体细节进行讨论即可。然而，从雷海潮此刻的精神状态，以及陈慎行和宋显扬的面色来看，这件事情显然并非如此简单，似乎他们并没有在会前就取得一致的意见。
正当众人沉默不语时，省委组织部长齐建国突然站了起来，他毫不退缩地挺身而出，手中紧紧握着文件，将其卷成一个纸筒，然后用力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反对！”
齐建国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愤怒和不满，“四月份的时候已经发生过了一起重大聚集事件，保卫部门的错误处理方式导致了流血事件的发生；这个月又有职工公然堵塞交通要道，差点威胁到显扬同志的生命安全。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市委书记不承担责任，那还有谁来负责？”
齐建国身为组织部长，也参加了书记碰头会，知道几位大能似乎没有就康乐的处理方式达成统一意见。既然如此，不如让他点燃这把火。
众人闻言纷纷颔首。齐建国的话语很有说服力：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一把手绝对难辞其咎，将其免职绝对是应有之理。
“清明事件那次暂且不论。”雷海潮火力全开，气势丝毫不弱于人：“月初的聚集性活动，难道不是因为无端推动柴机厂进行七千人规模的大裁员导致的吗？据我所知，康乐同志对这场裁员持坚决反对态度。”
齐建国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海潮同志说的轻巧！你刚才不是没听见柴机厂的负债情况，就凭眼下这个局面，再不进行裁员，只怕欠薪规模会越滚越大！到时候的抗议人群，就不是月初这点规模了。”
“再者，现场抗议职工的来源相当复杂。据显扬同志所述，除了因裁员而失业的职工外，也有不少人是来抗议袁向阳在清明事件中的粗暴行径。”
二人唇枪舌剑，一攻一防，很快让争端波及到了其他省委常委们。接下来的半个钟头，各方要员只得逐一发言表明立场。
陆茫茫晋升副省级的时间最短，与汇川市委书记尹易一道，排在常委会的最末尾。即便如此，她还是言辞犀利地主动表态道：
“作为与康乐同志长期共事过的一员，我深感有必要站出来，向各位郑重地声明一些事情。在石梁地区国营企业的改制问题上，康乐同志的观念可以说是极其陈旧、落后的，他的工作作风也异常保守。”
“在这个过程中，他多次运用行政手段来干涉市属企业和县区属企业的制度调整。这种行为不仅违背了市场经济的规律，更严重地阻碍了企业的发展和创新。由于他的干预，许多原本有望进行改革和升级的企业被迫停滞不前，错失了发展的良机。”
”这一系列的行为直接导致了石梁市的经济社会发展进程受到了严重的拖累。原本可以蓬勃发展的企业变得萎靡不振，市场活力被抑制，经济增长也因此受到了影响。而这一切，都与康乐同志的观念和作风有着密切的关系。”
“以撤地设市前的鱼泉市为例，当时的鱼泉市正处于经济发展的关键时期。然而，康乐在担任行署专员期间，却以防止国有资产流失为名，对鱼泉仪表厂和鱼泉成衣厂与某沿海私营企业的股份交易转让进行了多次无端干涉。”
“这两家市属企业原本有着良好的发展前景，与私营企业的商业合作也有望为它们带来新的活力和机遇。但由于康乐的指手画脚，这些合作计划被迫搁浅，企业的资金链逐渐断裂，最终导致了它们的破产。这不仅给企业员工带来了巨大的失业压力，也使得原本有望增值的国有资产遭受了更为严重的损失。”
“此外，康乐还将石梁柴油发动机厂视为自己的“私人王国”，对该厂的经营管理独断专行。尽管地委市委的其他同志多次提出了合理的意见和建议，希望对柴机厂的产品结构和经营方向进行调整改革，但康乐却对此置若罔闻，一意孤行。”
“长期以来，康乐在该厂任人唯亲，导致厂内风气腐化，员工们的工作积极性受到严重打击。这种内部的混乱和腐败最终使得这家拥有百年历史的企业逐渐失去了市场竞争力，一步步走向了破产的边缘。”
陆茫茫这番话说的相当重，以至于令在座众人纷纷侧目：再加上她还与康乐有过将近五年的共事经历，对柴机厂相关问题的评价也极其到位，一看就是真正了解内情的干部。一席话说完，不少大员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信服。
最后发言的是陈慎行的亲信，汇川市委书记尹易。他的表态似乎折衷而慎重：
“康乐同志虽然对目前的局势负有主要责任，但毕竟在原则问题上没有出现差错……我建议对他的职务进行调整调动，不必直接免职……”
听到这里，陆茫茫已经大致猜出陈慎行的想法了：最后的处理意见，多半是如他所述的调任处理，而非直接免职。尹易身为陈慎行的心腹爱将，多半是在给自家领导打前站。
……
一轮发言全部结束，身为一把手的陈慎行按照会议流程，开始进行末位表态：
“我建议免去石梁市委书记康乐同志的职务，调整为省直机关厅局级正职。”
陆茫茫轻轻颔首。这个结果并不难猜，政治上很少会进行赶尽杀绝式的处理，不论如何，康乐都是治政多年的地方诸侯，必须要给予他应有的体面。
只是陈慎行似乎还没有收声，他接下来的一席话，竟然直接让陆茫茫汗毛倒竖！
“考虑到时任石梁地区行署专员、市长江自流同志在石梁市委的内部矛盾处理中的负面影响，我建议免去其石梁市人民政府党组书记、市长的职务，另作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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