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跌跌撞撞站起身，脚步不稳的走到马尔科身边，紧紧攥住了马尔科的手臂，眼底满是破碎的光，但凡再来一次打击，那点微弱的光恐怕就得碎了。
马尔科急忙扶住眼前脆弱不堪的艾斯，轻轻点了点头算作回答，尽管艾斯看起来似乎没有听见后面那半句话。
而得到肯定回答的艾斯，眼中破碎渐弱的光逐趋稳定，松了口气的一刻，余光忽的被自己手腕上晃动的手链吸引，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艾斯一下子松开抓着马尔科的手，踉跄着往外面跑去，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转变之快看的其余众人一脸茫然，仅是一两分钟，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渐渐变大，只见艾斯风似的跑回来，就这么径直冲击了手术室，迅疾的动作看的众人一愣一愣的，不明白艾斯到底是怎么了，要来回跑。
眼见艾斯情况不太对劲，白胡子和马尔科目光短暂交汇，马尔科会意，视线从容扫过众人，声音沉稳。
“大家先回去休息吧，萨奇那里我会看着的，等后面萨奇情况稳定了，就可以看望了yoi。”
众人尽管再放心不下，也想进去看看萨奇的情况，但马尔科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能添乱，一群人互相看了看，最后到底都是三三两两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胡子和马尔科则是一起进了病房，手术室和病房相连，做完手术的萨奇已经被送到病房，此刻病房内只有病床旁守着的艾斯，和一旁正在配药的护士。
艾斯坐在病床旁，不断将剩下几个没来得及送出的胸针放到萨奇身旁，围了个囫囵，最后胸针没了，就干脆把自己手上的手链摘下来戴在了萨奇手上，嘴里好像还在絮絮念叨着什么听不清的话。
奇怪的举动让白胡子和马尔科只以为艾斯受的刺激太大，毕竟艾斯和萨奇的关系可谓好的不得了，结果一下子接到萨奇差点死掉的消息，难免心里会接受不了。
马尔科摆了摆手，示意护士去休息，自己则是走到了艾斯身边，轻轻拍了拍艾斯的肩膀。
“艾斯，发生这样的事谁也没想到，这不是你的错yoi。”
是啊，谁又能想到呢？在船上呆了二十年的蒂奇，竟然会对家人出手，萨奇恐怕也没想到，他到头来竟是被信任的家人背后捅一刀。
马尔科柔声宽慰，话语却如风过耳畔，艾斯一句都没听进去，转头就是毫不相干的问题。
“马尔科，胸针呢？”
“胸针?”马尔科疑惑眨了眨眼，“小茉可送的那个?”
艾斯猛猛点头，“对，就是姐姐做的胸针，在哪？”
“在，在这yoi，不过现在要胸针干什么？”
感知到艾斯的焦灼，马尔科尽管疑惑不解，还是立马转身，从挂在墙上的外套口袋里取出一个白木盒子稳稳递到艾斯颤抖的掌心。
艾斯拿到盒子，赶忙取出了盒子里的胸针放到了萨奇身旁，马尔科看着艾斯的动作，这会也发现萨奇身旁放着一排胸针，并且还都是茉可做的那几个。
早些时候艾斯还拿着这些胸针炫耀来着，所以他记得尤为清晰，不过因为其他几个队长没有在船上，所以大多都还没送出去，可艾斯这会把这些胸针摆床上干嘛？
“有胸针在，萨奇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莫名其妙念叨出的一句话让白胡子和马尔科不禁都愣住了，马尔科突然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极其认真，猛的按住了艾斯的肩膀。
“艾斯，你说清楚一点yoi，为什么有胸针在，萨奇就没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刚刚做手术的时候，马尔科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萨奇身上的伤几乎刀刀致命，按照常理应该会血流不止，很难止血，但那些致命伤口偏偏早就止血，看样子恐怕是抬到手术室之前就止血了，只是伤口没有愈合而已。
实在是奇怪，蒂奇的性子他清楚，下手极其狠厉，有时候都不一定听他安排，这都还是隐忍多年的样子，更别提如今不打算装了，为了杀人夺宝，蒂奇绝不可能手下留情，当时在厨房他就觉着不对劲，但到底没有细想，这会听见艾斯说的话，这些异常就越发奇怪，艾斯恐怕是知道什么。
对上马尔科灼灼的目光，艾斯倏的冷静下来，这才惊觉自己似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胸针的秘密，姐姐的力量，他到底要不要说?
艾斯垂下眸子，紧抿着唇，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了好一会，最终还是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
“马尔科，对不起，只有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说。”
姐姐的能力一直都是秘密，直到如今知道的人也不过寥寥数几，就算是无比亲近，可以相信的人，他也绝对不能随意去暴露茉可的秘密。
艾斯喉结上下滚动着，眼神躲闪，许是看出了艾斯的为难，马尔科无声叹息，到底不再继续询问，只是抬手揉了揉艾斯凌乱的发梢。
“那我就不问了，晚上我会守着萨奇的yoi，艾斯你先回去休息吧，好好泡个澡。”
艾斯鼓着脸摇了摇头，眼神固执的盯着萨奇，一副说什么都不肯离开的模样，马尔科无奈和白胡子对视了一眼，白胡子轻轻摇了摇头，马尔科只好由着艾斯，去了一旁的小房间配药。
“……”
房间顿时陷入一片安静，只余点滴落下的声音，艾斯手指无意识揪住衣角，在布料上揉出凌乱的褶皱，沉默良久，心中过意不去的艾斯嗫嚅着开了口。
“老爹，对不起。”
他其实很清楚，白胡子和马尔科绝对不会向外人透露姐姐的秘密，甚至还会在别人想要伤害姐姐时，拼命保护姐姐，可是，他真的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姐姐保守这么多年的秘密，就算要说也只能由茉可亲自说出口，他所要做的只有保守秘密，而不是替姐姐决定哪些人可以知道秘密。
“笨蛋儿子，这有什么可道歉的呢？”
白胡子大手揉了揉艾斯的发顶，神色宠溺，他好歹成为四皇这么多年，就算艾斯没有明确说什么，但这么多年他身体的感知，联系上艾斯刚刚的话，恐怕这所谓可以救命的胸针和小茉可有着莫大的联系。
作为弟弟，想要保护自己的姐姐又有什么错呢？这分明就是很好的事，哪需要道歉。
他在很早之前其实就隐隐有所察觉，小茉可给他的胸针很特殊，尽管他没见过其他人刻的瑟拉菲特石，但他可以肯定，小茉可给他的胸针是极其特殊的。
因为苏拉菲特石易碎的特性，所以做出的饰品在世界上并不多见，但如果他想要，以他的势力也不是拿不到。
而且一般来说，多数在雕刻瑟拉菲特矿石的雕刻家也都会选择能量充裕的地方，比如烈火焚烧之地，或是雷电聚集之地，因为这些地方有着大量能量汇集，雕刻的时候，能量会自动渗入矿石内部，运气好的话，就可以雕出尤为精美的饰品，当然，矿石内部储存的能量也大多都是这些地方内的力量。
可茉可送的胸针却不一样，茉可每一年都会抽时间来重新打磨胸针，每次打磨后，胸针里的力量都会重新变得充盈，明明都不是在那些能量充裕的地方打磨，而且打磨过程中，胸针都没有碎裂的迹象。
当然，不可思议的不止一点，其胸针内部的力量也很特殊，作为常年带着胸针的他，无时无刻都能无比清晰的感知到，胸针里有着一股无比温和的能量波动，一直温养他的身体，治愈着他的旧伤。
无论是吃药还是食补，那些恐怕都是掩人耳目的辅助罢了，起主要作用的其实一直都是胸针里的能量，而这股力量恐怕就是小茉可的力量。
先不说茉可能分割力量，就分割出来的力量能不限距离保持那么久的这一点，简直就是前所未闻，这要是被外界得知，他都不敢想得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这样的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不敢轻易说出口，遑论那么小小一个人儿，茉可选择不说，他也就一直装傻，只当做不知道，孩子有秘密并不算糟糕的事，相反他很高兴茉可能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这个世界很残酷，残酷到容不下那样明媚如光一般的孩子，若那孩子没有点自保能力，怕是早就被这个吃人的世界吞噬了，何况还得无时无刻护着艾斯这蛮小子。
不过，还真是遗憾啊，要是罗杰那家伙还在的话，怎么可能会有人敢欺负小茉可那孩子，小茉可又怎么需要拼尽全力去遮掩锋芒，要是罗杰再活的久一点，能陪着小茉可长大，小茉可想必一定会成为海上最耀眼的蒂安塔之石吧。
真是遗憾啊……
(蒂安塔之石：又称太阳石，颜色多在金黄色到红色之间过渡，似太阳，其内部含有大量闪片，在有光的地方会无比耀眼夺目，被世界的人称作是太阳神赐予世界的礼物，与之对应的是月亮神赐予世界的月光石。)
窗外天空蒙蒙亮了起来，下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停歇，带着点暗色的雾气低低垂下，轻飘飘笼着海面，马尔科看着温度计上降下来的温度，不禁长长舒出一口气。
一旁的艾斯熬了一整夜，加上紧绷的神经，最终还是没抗住汹涌的困意睡了过去，整个人就那么蜷在床沿睡下，发丝凌乱垂落，在瓷白的颈侧投下几缕阴影，紧皱着不松的眉头，看来睡得并不算安稳。
马尔科喉间滚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无奈轻勾起唇角，拿过一旁的毛毯轻轻给艾斯盖上，余光恰好被萨奇身旁放着的那几个胸针吸引。
几个胸针已经碎了一大半，仅剩的只有艾斯的手链，还有他和老爹的胸针，但颜色明显比起刚拿到的时候暗淡了很多，就像艾斯说的那样，胸针可以救命，萨奇的情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那么重的伤，就算是再强的体质，也绝不可能一晚上就恢复到现在这个程度，简直就和做梦一样。
凝着艾斯小孩子一样噘嘴往毯子里缩了缩，马尔科无声轻笑着，半垂下眼眸往外走去。
他不是个笨蛋，很多事情他都有过猜想，毕竟茉可很多事从未刻意避着他，他确实想确认一些事，但艾斯如果不想说那就不说吧，事情并不是需要追根究底才算完整，他只需要明白他们想保护的是同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清晨的甲板带着丝丝凉气，饶是马尔科也不自禁搓了搓胳膊，甲板中央，白胡子不怕冷似的，单披着一件白色外套，听见身后的声响，施施然放下手里拎着的酒壶。
“那小子睡着了？”
“嗯，也不知道梦见什么了，嘴里一直念叨听不懂的话yoi。”
马尔科走到围栏旁，双手一撑，轻易就坐到了围栏上。
“是吗？”
白胡子无奈轻笑，晃了晃空掉的酒壶，表情渐渐变得严肃，“你应该察觉到了吧？”
“嗯，看来又欠小茉可一个大人情了yoi。”马尔科半垂着眸子，嘴角勾着一抹淡笑。
白胡子望向雾蒙蒙的海面，神色复杂，“这件事，不用和别人说，小茉可那孩子刻意瞒着，想必也不希望别人知道，何况，人心的欲望并不好说。”
马尔科一见白胡子这没有，就知道白胡子恐怕是想到蒂奇了，一个为了野心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家伙，有些秘密绝不能让他知道。
“放心吧，老爹，不过，小茉可和艾斯的身世……”
当年和罗杰海贼团打架，蒂奇也在，小茉可的身世怕是瞒不住，而艾斯和小茉可是姐弟的事在船上也不是秘密，马尔科一时有些担心蒂奇拿这事做文章。
而经马尔科这么一提醒，白胡子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这确实是个大麻烦，上次就是因为艾斯的身世似乎被透漏，小茉可才急着赶过来，不过问题还不算大，艾斯有他护着，小茉可本身实力不弱，加上红发那臭小子时时刻刻盯着，暂时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蒂奇那家伙现在不知道哪躲着，一时肯定找不到人，这件事还是得趁早让小茉可准备的好。
“你和小茉可说一声，让她有个准备，蒂奇那家伙，我会想办法解决。”
“好。”
海面波涛平缓，浪潮以近乎温柔的力道轻拍船底，发出低沉的絮语，天光微白，晨光被揉成半透明的薄雾，渐渐洇开。
趴在床边睡着的艾斯猛然惊醒，胸腔中陡然炸开的慌乱让他来不及思考，本能的环顾四周，直到看见床上呼吸平稳的萨奇，才堪堪松了气。
有了胸针留存的治愈力治愈，萨奇的情况明显好转，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至少看着总算是有了点活着的气息。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披在身上的毛毯从背上滑下，软趴趴垂在椅子上，堆叠出颓败的褶皱，艾斯站起身，拿过挂在墙上的帽子，将帽子的符牌取了下来。
他一直都知道，符牌后面镶嵌了瑟拉菲特石，尽管姐姐并没有告诉他，如今胸针的力量肯定不足以支撑萨奇痊愈，想要萨奇快些苏醒，就还要更多拥有储存姐姐力量的物件。
其实他大可以和姐姐说明一切，请求姐姐过来帮忙治愈萨奇，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长大了，不能一味的只知道寻求姐姐帮忙，他要学会自己承担责任，这一次是他的部下犯下的错误，姐姐光是能护住萨奇的命就已经帮的足够多了，剩下的事他想自己亲自解决，就算用尽一切办法。
暖流在胸腔里打了个旋儿，化作艾斯呼出的白雾，符牌后面的瑟拉菲特石被抠出放到了萨奇手心，艾斯缓缓抬眸，朦胧的视线渐渐清晰，仿佛下定了决心。
“萨奇，相信我，我一定会把蒂奇那家伙抓回来给你道歉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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