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仙尊的黑剑裹挟着腥风劈下来时，我后槽牙咬得发疼。
云影剑的剑脊在掌心硌出红印——这是温尘用千年寒铁为我重铸的剑，剑柄内侧还刻着他的小字：\"阿瑶破万法\"。
此刻那些刻痕正抵着我掌心的薄茧，像他从前握着我的手练剑时，指节相扣的温度。
\"当心他剑里的冤魂！\"明月仙子的尖叫混着玄风仙尊的法诀声刺进耳膜。
我偏头避开那道黑芒，却见半透明的小丫头从剑刃里探出头，怀里的兔子灯忽明忽暗——她的嘴型分明在说\"救救我\"。
我的呼吸一滞，护心玉突然灼得胸口发疼。
温尘的灵力顺着玉坠窜进识海，像他从前在我分神时弹我额头：\"看他眼尾。\"
对了，方才战斗时我注意到，夜影每驱使一道冤魂，眼尾的红纹便淡一分。
我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云影剑挽了个剑花，故意露出左侧破绽。
果然，黑剑擦着我左臂划过，血珠溅在剑身上的瞬间，那个小丫头的影子突然凝实了些，兔子灯的光映得夜影的眼尾红纹又褪了三分。
\"原来如此。\"我舔掉唇角的血，伤口在灵力作用下迅速愈合。
夜影的瞳孔骤缩——他大概没料到，我竟能借他的攻击抽取亡魂的执念。
那些被禁锢的冤魂本就渴望解脱，我的灵力里带着温尘的净化之力，恰好成了他们的引路人。
\"你敢！\"夜影的声音裂成碎片，黑剑上的血纹开始扭曲。
我趁机欺身上前，云影剑刺向他心口那个诡异符号——方才他画符号时，我瞥见那纹路与苍梧山禁碑上的封印咒如出一辙。
剑刃即将触及他衣襟的刹那，他突然松手弃剑，黑雾裹着断剑倒卷而逃，留下一句嘶喊：\"你们会后悔的！\"
\"追！\"温尘的声音带着破风之势，却被玄风仙尊的拂尘轻轻一卷拦在原地。\"结界未复，贸然追击恐中圈套。\"玄风仙尊的长须被夜风吹得扬起，指尖还捏着半截断裂的法诀，\"且看他留下的痕迹。\"
我这才注意到，夜影逃遁的黑雾里飘着几缕银线——是仙纹，只有被封印过的高阶修士才会残留的封印碎片。
温尘快步走到我身边，掌心覆上我还在发颤的手腕，体温透过衣袖渗进来：\"伤着没有？\"他的目光扫过我左臂的血痕，喉结动了动，终究只是将我护在身后。
明月仙子捧着药瓶凑过来，帕子还沾着方才溅上的血，手却稳了些：\"我新炼的续伤丹，比你从前吃的见效快。\"她往我嘴里塞了颗丹药，又悄悄拽了拽我衣角——这是我们从前被师兄弟欺负时，她给我递糖块的暗号。
我捏了捏她的手，甜丝丝的药味在舌尖散开，比糖块暖。
吴长老扶着玄风仙尊在断碑前蹲下，规则玉简的裂纹里渗出幽蓝荧光，他指尖轻点玉面，那些蓝光便凝成细小的文字浮在空中：\"苍梧山七十二峰，三百年前一夜全灭。
当时的执法殿记录显示，山主曾请过一位隐世仙尊镇压心魔......\"他突然顿住，抬头时眉峰紧拧，\"那仙尊的道号......与夜影仙尊的气息有七分相似。\"
\"三百年前失踪的那位？\"温尘的声音沉了下去。
我记得他说过，仙界有本《隐仙录》，专门记载退隐或失踪的大能，其中便有一位以\"杀道\"证道的仙尊，因太过嗜战被众仙联合封印。
难道夜影......
\"且看这个。\"明月仙子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古画，展开正是我在苍梧山见过的那幅《春灯图》，画中小丫头怀里的兔子灯旁，用极小的字写着\"夜影师叔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三百年前的山主小女儿，竟称夜影为师叔？
温尘的指节抵着下巴，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当年封印他的仙阵，用的是七十二峰的气运为引。
若他破封......\"
\"那些冤魂。\"我突然插话，\"他驱使冤魂时，剑上的血纹与封印咒同出一辙。
或许他根本不是在利用亡魂，是被封印的力量反噬，不得不靠这些执念维持人形？\"
吴长老的玉简突然发出脆响，一行血字浮了出来：\"隐仙录·卷七：夜影，本名谢昭，苍梧山客卿，因杀道入魔被封印于......\"
\"轰——\"
一声闷响从天际传来，方才夜影逃遁的方向腾起黑雾，其中隐约有剑鸣。
温尘将我往身后带了半步，玄风仙尊的拂尘泛起金光，明月仙子攥紧了我的衣袖，吴长老的玉简\"啪\"地裂开，最后一行字消散前，我只来得及看清\"......苍梧山锁魂渊\"。
\"看来夜影仙尊并不只是为了挑战我们那么简单。\"温尘分析道，他的目光穿过战场狼藉的断木碎石，落在远处翻涌的黑雾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护心玉，\"三百年前的旧案，如今突然翻涌......阿瑶，你说他急着暴露杀招，是不是在怕什么？\"
我望着他眼尾被夜风吹起的碎发，突然想起方才战斗时，那些冤魂看我时的哀求——或许夜影仙尊的真面目下，藏着比杀道更可怕的秘密。
而我们，不过才揭开一角。
黑雾翻涌的天际突然炸开一道幽蓝电芒，我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这是高阶修士强行撕裂空间的征兆。
温尘的手掌刚覆上我持剑的手背，那道黑影便从电芒里跌了出来，玄色大氅翻卷如鸦翼，眼尾最后一缕红纹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
\"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夜影仙尊的声音像锈了三百年的铁剑擦过石面，他的目光扫过我、温尘、玄风仙尊，最后停在吴长老碎裂的玉简上，嘴角扯出个扭曲的笑，\"但我还有更多秘密，足够让整个仙界震颤的秘密。\"
我的云影剑嗡鸣着挣脱掌心，剑尖直指他咽喉——这是温尘为我设的护主灵契，感知到危险便会自发护主。
夜影却连躲都不躲，任由剑锋抵住他喉结，指腹轻轻划过剑身刻着的\"阿瑶破万法\"，低笑出声：\"温仙尊的情丝倒是比剑气还锋利。
只可惜......\"
他突然抬手扣住剑刃，鲜血顺着指缝滴在我手背。
温尘的灵力如滚烫的溪流窜进我识海，我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竟因他的话分了神——这是大忌！
夜影的瞳孔里浮起两簇鬼火，我下意识要抽剑，却见他指尖血珠溅在剑脊刻痕上，那些\"阿瑶破万法\"的小字突然泛起金光，竟将他的血灼成了青烟。
\"噗——\"夜影踉跄后退三步，玄风仙尊的拂尘已裹着金光缠上他脚踝。\"大胆！\"玄风道袍无风自动，仙纹在袖口流转如活物，\"敢在玄都秘境伤我后辈？\"
夜影却笑出了声，他的身影开始虚化，鬼火般的瞳孔里映着我震惊的脸：\"别急着查苍梧山，锁魂渊的门......\"他的声音被空间撕裂声截断，最后一个字散成黑雾时，我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是方才那些冤魂身上的苦艾草味，混着血锈气。
\"阿瑶？\"温尘的手掌抚上我发烫的脸颊，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退到了他怀里。
他的心跳声透过衣襟传来，沉稳有力，像从前我练剑练到脱力时，他背我回竹屋的脚步。\"吓到了？\"他低低问，指腹抹掉我手背上夜影的血，那血珠竟在他掌心凝成了极小的\"渊\"字。
\"他故意出现的。\"我攥住他的手腕，盯着那抹血字，\"他知道我们会查三百年前的旧案，所以来......\"我顿住，想起他扣住剑刃时，眼底闪过的不是狠戾，而是某种近乎解脱的疯狂，\"他在挑衅，也是在提醒。
提醒我们锁魂渊有问题。\"
明月仙子的帕子轻轻擦过我额头的冷汗，她的指尖还在抖：\"方才他看你的眼神......像在看什么祭品。\"她的声音发颤，却强撑着镇定，\"我、我去取《苍梧山志》，三百年前的卷宗应该还在藏经阁夹层。\"不等我应声，她已提着裙角往观星阁跑，发间银簪在月光下划出一道亮线——那是我去年送她的生辰礼。
吴长老蹲下身捡起半块玉简，裂纹里渗出的荧光比之前更暗了。\"隐仙录的残页......\"他摸着胡须喃喃，\"谢昭，苍梧山客卿，杀道入魔......锁魂渊......\"突然，他的手指在玉面某处顿住，\"这里有被抹除的痕迹！\"他抬头时眼里闪着光，\"有人刻意抹去了夜影被封印的真正原因，不是嗜战，是......\"
\"是他在镇压什么。\"温尘接过话头，他的拇指还在摩挲我手背上的血痕，\"三百年前苍梧山全灭，夜影被封印。
若他是客卿，本该与山主共进退。
或许他当时在对抗的，根本不是心魔，而是锁魂渊里的东西？\"
玄风仙尊的拂尘突然泛起白光，他望着夜影消失的方向皱眉：\"方才他留下的黑雾里，有往生咒的残韵。\"他转向我，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那些被他驱使的冤魂，为何只对你露出哀求？\"
我摸向颈间的护心玉，温尘的灵力还在其中流转。\"因为温尘的净化之力。\"我想起战斗时那些冤魂触到我灵力时的颤抖，\"或许他们不是被夜影控制，是被锁魂渊里的东西困住，夜影只是......\"
\"只是个更厉害的囚徒。\"温尘突然接口，他的指尖轻轻叩了叩护心玉，\"阿瑶，我们得去苍梧山。\"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去锁魂渊，看看三百年前到底封了什么。\"
我望着他眼尾被夜风吹乱的碎发，忽然想起方才夜影消失前，他嘴角那抹笑。
那不是胜者的狂傲，更像......引路人的催促。
\"好。\"我握紧他的手，云影剑在储物戒里发出清鸣，\"明日就出发。\"
明月仙子的声音从观星阁方向传来，带着几分急切：\"阿瑶！
我找到《春灯图》的题跋了！
上面写着......\"她的身影在廊角一闪而过，裙角沾了星点墨迹，\"写着锁魂渊下，镇的是......\"
风卷着她的尾音掠过断碑，温尘的掌心传来微不可查的收紧。
我望着远处渐浓的黑雾，忽然听见极轻的叹息，混着婴儿的啼哭——那是方才那个小丫头的兔子灯，在我识海里亮起了光。
有些秘密，该见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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