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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0章 面包箱里的四万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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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三十二分。办公室死寂得像一座巨大的冰窖,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在我干涩发烫的眼球上,如同两簇不肯熄灭的鬼火。ppt上的柱状图扭曲蠕动,像一群蜿蜒丑陋的虫子,啃噬着我最后一点清明。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僵硬冰冷。“下一季度盈利预测……”这行字在屏幕上恶意地闪烁跳动,我的脑子却彻底罢了个工,灌满了粘稠沉重的浆糊。

手机的震动在死寂中炸开,惊得我差点魂飞魄散。屏幕上跳动着女儿小蕊的头像,一张向日葵般灿烂的笑脸。心脏猛地一缩,这个点?喉咙又干又涩,我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才按下接听键。

“妈妈…”小蕊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梦醒后特有的软糯和不易察觉的不安,“我们……明天回趟姥爷家吧?好不好?”

如同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进我疲惫不堪的心房深处。姥爷?父亲那张沟壑纵横、总是沉默如石的脸瞬间浮现在我眼前,遥远又沉重。上一次通话是什么时候?似乎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我甚至能清晰地记起电话线那头传来的、他刻意压低的咳嗽声,沉闷得像从一口废弃多年的枯井里发出,还有那背景里挥之不去的、老房子特有的潮湿尘土气味。一股尖锐的愧疚感猛地攫住了我,呼吸都跟着滞涩起来。

“好,妈妈想办法请假。”我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连自己都厌恶的沙哑。挂了电话,指尖却无意识地停留在冰冷的屏幕上那张向日葵的笑脸上,久久未能移开。办公室窗外是无边无际的、吞噬了所有星光的城市暗夜,玻璃上模糊地映出我那张被屏幕光照得惨白如纸、写满透支的脸。我猛地灌下桌上早已冷透的咖啡,冰冷苦涩的液体顺着食道滑落,身体深处却似乎有了一点支撑的力量。回老家,这个念头本身仿佛就带着某种吸附力,吸走了办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冰冷空气。

电话拨过去,响了好一阵才被接起。那头传来父亲熟悉却又异常紧绷的声音。“喂?”

“爸,”我尽量让语气轻松自然,“我和小蕊明天回去看你。”

电话那头骤然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细微的电流嘶嘶声,静得让我几乎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几秒之后,父亲突兀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语速快得出奇:“回、回来干啥?我……我好着呢!不用!不用特意跑一趟!地里菜多得很,吃不完的……”声音里那份斩钉截铁的拒绝和他显然异常的、几乎称得上雀跃的音调,形成一种极其古怪的割裂感。这种反常像一根冰冷的刺,瞬间扎透了我因加班而麻木的神经末梢。

“爸,是小蕊想你了。”我坚持着,压下心头骤然涌起的不安迷雾,“就这么定了。”

不等他再说什么,我几乎是强硬地挂断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急促的忙音,嘟嘟嘟地敲打着我的耳膜,更像是在敲打我那颗骤然悬起来的心。握着手机的掌心不知何时已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冰凉的汗。他到底在遮掩什么?那份刻意拔高的声调背后,藏着什么?办公室里冰冷的空气似乎凝结成了实质,沉沉地压迫着我的胸口。

推开那扇熟悉的、漆皮斑驳得像老人皮肤上顽固褐斑的院门时,“吱呀——”一声悠长而嘶哑的门轴转动声,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瞬间击穿了时光的壁垒,扑面而来的气息却让我和小蕊齐齐顿住了脚步。

依旧是记忆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陈旧霉味儿,如同沉睡在地下室多年的旧书页味道,混杂着挥之不去的尘土气息。但这一次,这熟悉的老迈气味里,竟诡异地缠绕着一缕陌生的甜腻香气——那是某种廉价却浓郁的香水味,粉粉的,带着点张扬的攻击性,突兀地切割着老屋固有的、属于父亲和早已逝去母亲的沉滞气息。它像一条滑腻冰冷的蛇,丝丝缕缕钻进鼻腔,阴魂不散。

小蕊下意识地捏住了鼻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姥爷家变香了?”童言无忌,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我心底骤然掀起的疑潭里,泛起更大一圈圈不安的涟漪。

父亲的身影出现在光线昏暗的堂屋门口。穿着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旧夹克,却格外挺括平整,像是被精心熨烫过。见到我们,他脸上瞬间堆起一种近乎慌张的笑容,沟壑纵横的皮肤被那不自然的笑容牵扯着,显得僵硬又突兀。“来啦?快,快进屋!”他下意识地搓着那双布满厚茧、关节粗大的手,动作局促不安。

视线越过他佝偻的肩头,厨房门口正飘散出浓郁诱人的肉香。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向厨房门口——灶台上,那只陈旧的红色搪瓷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酱红色的汤汁包裹着颤巍巍、油光发亮的红烧肉块。这绝不是父亲粗糙的手艺能做出来的东西。

“爸,这肉……”我转过头,带着探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父亲脸上的笑容更僵了,眼神开始毫无章法地躲闪,最终落在那口冒着热气的搪瓷锅上。“呃……王姐,”他喉咙里发出含糊的音节,仿佛这个名字烫嘴,“隔壁村的王姐……今天正好过来串门,顺手帮、帮了个忙炖上的。”他飞快地补充,语速快得失去了条理,“锅里还有呢,你们多吃点!”

“王姐?”我咀嚼着这个陌生的称呼,心中的疑窦如同藤蔓般疯长。目光扫过擦拭得异常光洁、几乎能映出人影的灶台,扫过窗台上那盆刚刚浇过水、叶片绿得有些扎眼、显然是新搬来的绿萝,最后落回父亲那张写满刻意掩饰、却又因笨拙而漏洞百出的脸上。空气里那缕陌生的香水味似乎更浓了,带着某种昭示的意味,无声地弥漫开来。这个“王姐”是谁?她此刻正藏在这老房子的哪一个角落?还是刚刚离开?一丝带着酸涩的警惕感,悄然缠绕上我的心脏。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父亲的目光始终低垂着,偶尔夹菜给小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谨慎,却很少真正抬眼与我对视。碗里的红烧肉炖得酥烂,酱香浓郁,却在我口中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那陌生的香水味,像一层无形的薄膜,顽固地隔开了我与这间从小长大的屋子。饭后,我状似无意地在小小的三间屋里走了走,目光扫过每一处角落——父亲的卧室,床单抻得平平整整,几乎一丝褶皱也无;母亲生前常用的那个掉了漆的小梳妆台上,空空荡荡,积着一层薄灰;灶间角落里,那只废弃多年的腌菜缸被挪了位置,底下露出一小块异常干净、显然刚打扫过的地面痕迹……一切都在无声地叫嚣着一种刻意的整理和遮掩,一个“外人”侵入并迅速留下痕迹的证明。

酸涩感在胸腔里不断堆积发酵,几乎要化作一声沉闷的叹息。母亲走了才三年啊!这个念头像淬了毒的针,猛地刺痛了我。我借口收拾碗筷,在水槽边用力揉搓着油腻的碗碟,冰凉的井水冲刷着手臂,却丝毫浇不灭心底那股莫名涌起的、带着怨怼的凉意。小蕊在院子里追逐一只误入的老母鸡,咯咯的笑声清脆地传来,却无法驱散笼罩在我心头的阴霾。父亲坐在堂屋那把他坐了几十年的破藤椅上,身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愈发单薄而佝偻,沉默得如同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像。

该走了。小蕊依依不舍地抱着姥爷的脖子蹭了又蹭,父亲布满皱纹的大手在她柔软的发顶笨拙地摸了摸,咧着嘴,枯涩的眼窝里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水光,很快又被他眨着眼睛掩了下去。

“等等!”就在我们拉开车门的那一刻,父亲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地喊了一声,转身趔趄着快步朝屋里走去。那背影带着一种近乎慌乱的急切。不过片刻,他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印着褪色花朵图案的硬纸板面包箱出来,脚步显得有些踉跄。那箱子一看就有些年头了,边角磨损得厉害,曾经明艳的花色也已暗淡斑驳。

“给,”他把箱子不由分说地塞进我怀里,硬纸板粗糙的棱角硌着我的手臂,“拿着路上……垫巴垫巴。”他喘了口气,或许是刚才走得太急,胸脯微微起伏着。

我一愣:“爸,不用……”

“拿着!”他少见地用了点命令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眼神却紧张地瞟向别处,双手无措地在旧夹克的衣襟上蹭了蹭,“不是什么稀罕物……就,就几个面包。”他顿了顿,嘴唇嗫嚅着,似乎想再说点什么,最终只挤出几个含糊的音节,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你……你小时候,不就爱吃这个面包吗?”话音很低,带着一种被时光打磨过的、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拂过我的耳膜。

小时候?记忆深处模糊地泛起一点点涟漪——是那种硬邦邦、毫无滋味可言的老式面包,廉价食品厂批量生产的,面粉粗糙,甜味也浮夸得廉价。他偶尔赶集回来,会用一个油乎乎的纸袋装着,揣在怀里带给我。那时对我来说,确实是无上的美味。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久远得如同隔世。现在他竟还记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柔软又沉重的东西撞了一下,那点怨怼的酸涩感暂时被一种复杂的、带着时光尘埃的微温取代了少许。

我终究没再推辞,只是点了点头,把那笨重的箱子塞进了汽车的后备箱。关后备箱门时,发出沉闷的“砰”一声响。父亲仍站在院门口那棵叶子稀疏的老枣树下,身影在午后的逆光里缩成一小团模糊的暗影,被一种巨大的、无声的孤寂包裹着,朝我们用力地挥着手。风吹动他灰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车子驶出村口,碾过那条熟悉的、颠簸不平的土路。小蕊在后座上很快抱着她的玩偶沉沉睡去,小脸上还残留着在姥爷家疯玩的兴奋红晕。车厢里弥漫着老屋带出的尘土味、那缕顽固的香水味,以及面包箱硬纸板散发出的、干燥而陈旧的谷物气息,混杂在一起,闷得人心头发慌。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目光落在前方绵延不绝、仿佛没有尽头的灰色公路上。父亲那局促躲闪的眼神,那口香气四溢的红烧肉,那个始终未曾露面的“王姐”,还有塞给我面包时那句轻飘飘的“小时候爱吃”……无数画面碎片在脑海里翻滚冲撞,搅得五脏六腑都拧巴起来,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母亲走后,这老屋就是他的全部世界了。难道……他真觉得孤单了?那个“王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闷地疼着。

后背箱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和硬物摩擦纸板的声音。我抬眼从后视镜看去,是小蕊醒了。她不知何时解开了安全带,正费力地扒拉着那个巨大的面包箱盖子,嘴里还嘟囔着:“妈妈,我好饿呀,想吃姥爷给的面包!”

“坐好!系上安全带!马上就到家……”我的后半句呵斥卡在了喉咙里。

下一秒,小蕊发出了一声短促、讶异到变调的尖叫:“妈——妈妈!钱!好多好多钱!”

“嘎吱——”刺耳的刹车声骤然撕裂了车厢里的沉闷空气!惯性让我的身体狠狠撞向方向盘,胸口一阵钝痛。我猛地回过头——

只见整个箱子都被小蕊扒开了。根本没有什么廉价面包!箱子里塞得满满当当,小山一样堆叠着一沓沓用细麻绳或旧皮筋捆扎得乱七八糟的钞票!那些钱,一眼看去就知道积攒了多少岁月,颜色深浅不一,最大面额也不过是百元,更多的是五十、二十的旧票子,边缘卷曲毛糙,表面浸染着经年累月才能形成的、无法洗去的陈年污渍,散发着一种混合了汗味、尘土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陈旧物品特有的气息。

四沓。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似乎冻僵在血管里。整个世界只剩下后备箱里那堆刺目的、污旧的纸币,以及小蕊那张充满稚气和巨大震惊的脸。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失去了所有知觉。我只是凭着本能,机械地推开车门,脚踩在滚烫粗糙的路面上,像踩在云端一样虚浮。走到敞开的车尾,那些钱赤裸裸地躺在下午刺目的阳光里,散发出陈旧钞票独有的、带着霉尘的油墨气味。它们堆叠在一起,像一座沉默的山丘,沉重得几乎压垮我的视线。我颤抖着手,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格一格地去数。千元一沓,四沓……不多不少,正好四万块!这个数字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落在我骤然失序的心跳上。

目光无处安放,掠过那些肮脏捆扎的麻绳和橡皮筋,最终被箱子角落里一团揉皱的旧报纸吸引了过去。我伸出僵硬痉挛的手指,将那团冰冷的报纸拽了出来,手指触感粗糙而冰凉。颤抖着将它一点点展开,报纸早已泛黄变脆,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一行粗黑加重的铅字标题,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烫穿了我的视网膜——《老农粮站售粮晕倒,疑为女儿筹款救急!》旁边配着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画面中央那个倒卧在粮库冰冷水泥地上的身影,瘦骨嶙峋,破旧的衣服沾满了灰尘,正是我的父亲!日期赫然是三年前的冬天,母亲刚刚离世不到两个月!那个冬天我刚刚升职,工作焦头烂额,似乎只在电话里对他匆匆提过一次单位周转紧张……报道下面,是几行冰冷的铅字:“……据悉,该老人欲出售当年所有口粮,疑为在省城工作的女儿筹集应急款项……粮站工作人员紧急送医,老人现已苏醒……据同村人反映,其女儿甚少回乡……”

三年前!粮食!那个冬天!我抓着那张薄脆冰冷的报纸,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地扭曲、崩塌!原来那时他打电话给我,声音里那份无法掩饰的虚弱和咳嗽,不仅仅是失去母亲的哀伤!他卖掉了全部的粮食?甚至为此晕倒在粮站冰冷的地上?就是为了……凑钱给那个在省城“甚少回乡”、甚至可能在他生死一线时都未曾及时知晓的女儿?!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攫住,然后粗暴地拧碎!巨大的眩晕感和窒息感猛地攫住了我,身体里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彻底冰冷地退去。我无法呼吸,只能死死攥着那张报纸,手指的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咯吱作响,仿佛要将这冰冷的纸片连同那冰冷的绝望一同捏碎!

钱!目光猛地落回那堆令人窒息的钱上。一种可怕的直觉驱使着我,我像疯了一样,粗暴地翻找着箱子更深处的角落,手指在冰冷的纸板缝隙里拼命抓挠。指尖猛地触到一个坚硬、冰冷、边缘锐利的小东西!我颤抖着将它掏了出来——

一本薄薄的、深蓝色的银行存折。封皮已经磨损得起了毛边,四个角都卷曲着,露出里面同样陈旧的内页纸色。我抖得不成样子,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翻开那薄薄的几页纸。

没有名字,只有账号和一排排打印的存取款记录。我的目光如同濒死者最后的光束,饥渴而绝望地掠过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日期。近三年里,只有零星几笔小额的支出记录,如同沙漠里零星的绿点——取五十块,取一百块……最长的一笔间隔,竟达九个月!而最后一笔……目光死死钉在存折末尾那行孤零零的数字上:余额:0.00元。

零!空!了!

所有的空气瞬间被抽离!我像一条被抛掷在滚烫焦土上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眼前的世界只剩下那堆散发着腐朽霉尘气的旧钞,那本余额为零的冰冷存折,还有报纸照片上父亲那张苍白痛苦的脸。那口来历不明的红烧肉,那陌生的香水味,父亲躲闪的眼神,那句“王姐帮忙炖的”……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开,瞬间贯通!他哪里是在寻什么新欢!他是在低声下气地求人!求那个“王姐”帮忙,炖上一锅他无力负担的好菜,好招待他那个难得回来一次、只会抱怨生活艰难、对他充满猜忌的女儿!

“省吃俭用多久……” 网友那句轻飘飘的感叹,此刻化作万钧巨石,带着冰冷的棱角,狠狠碾过我的心脏,碾得血肉模糊!这四万块,不是一串数字,分明就是父亲在卖掉所有的粮食之后,又从自己瘦骨嶙峋的躯体里,一块一块、一分一分,硬生生剜出来的血肉!是用他沉默的脊梁,在贫瘠的土地上、在无望的孤独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命熬出来的!每一张旧钞都浸透了他无声的血汗,沉甸甸的,压得人肝胆俱裂!

视线彻底被汹涌滚烫的泪水淹没,世界变成了一片模糊晃动的、痛苦扭曲的光斑。喉咙里堵着滚烫的硬块,撕扯得生疼。我猛地拉开车门,几乎是摔进了驾驶座,钥匙插进去狠狠一扭!

发动机发出沉闷的轰鸣,像一头被惊醒的困兽。我甚至没来得及系安全带,双手死死攥住冰冷的方向盘,指关节用力到泛出惨白。视线艰难地穿透模糊的水雾,死死盯着后视镜——那简陋的院门,那棵在风里摇晃的老枣树,那个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仿佛父亲佝偻的身影还定格在那里,被午后的阳光拉得更加瘦长、更加孤寂。

“姥爷呢?”后座传来小蕊带着哭腔的、惊恐的问话。她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吓坏了。

我没有回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里那滚烫的硬块堵死了所有声音,只剩下粗重的、带着哽咽的喘息。脚下一踩,车子猛地向后倒去,轮胎扬起一片干燥呛人的黄尘,像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被粗暴地掀开。那箱敞开的、装着四万块父亲血汗的面包箱在后备箱里哐当一声,沉重的撞击声如同砸在我的心口上。

倒车,挂挡,油门直接踩到了底!方向盘在我手中剧烈地颤抖,车子像离弦的箭,又像一头失控的猛兽,咆哮着冲向那条我们来时的、坑洼不平的土路。车身剧烈地颠簸着,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让后备箱里那堆沉重的旧钞发出更加刺耳的摩擦声,像无数根针扎进我的耳朵,扎进我的神经。

尘土在车窗外疯狂地翻滚弥漫,模糊了路边的房屋和田地。我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扭曲摇晃的路面,视线被泪水冲刷得滚烫而模糊,却不敢眨一下。眼前不断交替闪现的,是那张报纸上父亲倒在粮站冰冷地面的照片——苍白、脆弱;是存折上那刺目的、宣告着一切都被剥夺的“0.00”;是父亲塞给我面包箱子时那双躲闪的、藏着巨大秘密和卑微恳求的眼睛;是灶台上那锅香气四溢的红烧肉,此刻那香气在我脑海里却变成了那个“王姐”廉价香水味的象征,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

他一定是求了那个王姐!一定是带着怎样难以启齿的卑微,去请求一个邻居帮忙做一顿像样的菜,只为招待他那个难得回来、却满心猜忌的女儿!而那锅肉,那点可怜的体面,竟成了我心中滋生猜忌的温床!我竟用如此阴暗的心思去揣测他那颗早已被生活和失去掏空的心!那些他偷偷塞进箱子里的钱,那一沓沓浸透汗水和绝望的旧钞,就像无数块燃烧的烙铁,狠狠烙印在我的灵魂上,灼烧出焦黑的、无法愈合的印记!

车速越来越快,车身在剧烈的颠簸中仿佛随时会散架。路边的树木和电线杆化成模糊的绿色和灰色的线条,呼啸着向后飞掠。风声在车窗缝隙里发出凄厉的嘶鸣,如同无数冤魂在耳边哭喊。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是要把所有无处发泄的痛苦、悔恨、自我憎恶都通过这疯狂的驾驶挤压出来。每一次转弯带来的巨大离心力,都像要把我撕裂,要把我从这具充满罪孽的躯体里甩出去!

“妈妈!慢点!妈妈我好怕!”小蕊惊恐的尖叫在后座响起,带着撕裂的哭音。

那尖锐的童音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我被悔恨烧灼得几乎失去理智的头脑。后背箱里那沉重的撞击声再次传来——钱!那些钱!父亲卖掉所有粮食、耗尽余生积蓄的四万块钱!它们正在后备箱里无助地翻滚碰撞!一个剧烈的颠簸,我甚至听到箱子重重撞在后备箱盖上的闷响!

“嘶……”我猛地倒抽一口冷气,一股混杂着极度恐惧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几乎冻结了血液。踩油门的脚像触电般猛地抬起,狠狠踩向刹车踏板!

“嘎吱————!”

刺破耳膜的尖锐刹车声撕裂了风沙弥漫的空气!车子带着巨大的惯性,轮胎在布满浮尘的路面上摩擦滑行,拖出长长的、丑陋的痕迹,最终猛地停了下来,车身剧烈地摇晃了几下才稳住。

车内死寂一片。只有引擎盖下传来的低沉余震,和我自己如同破风箱般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凉粘腻。

我瘫在驾驶座上,虚脱般的无力感洪水般席卷全身。力气被刚才那歇斯底里的狂奔和此刻巨大的后怕彻底抽干了。嘴唇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缓缓地,极其吃力地,我一点点转过头。目光越过座椅,投向缩在后座角落里、小脸煞白、大眼睛里盛满恐惧泪水的女儿。她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像一片寒风中的落叶。

一股灭顶的绝望和自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彻底淹没。我做了什么?我在做什么?我差点……差点……那可怕的后果甚至不敢去想!父亲的倾尽所有换来的钱,差一点就因为我疯狂的悔恨和失控,变成一堆沾满黄泥的废纸,散落在荒芜的路边!而我的女儿,我唯一的骨肉,差一点就因为我这无法承受的痛苦而……

喉咙深处终于冲破了那滚烫的硬块,爆发出一声破碎的、不似人声的呜咽,如同受伤野兽最绝望的哀鸣。压抑了太久的泪水再次决堤,汹涌地冲刷而下,模糊了眼前女儿惊恐的小脸。我无法再看她,也无法再看后备箱里那无声控诉着一切的血汗钱。我死死闭上眼,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方向盘上,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方向盘那冰冷的皮革触感,此刻成了我唯一能感知到的一点现实。

狭窄的车厢里,只剩下一个女人崩溃的、绝望的恸哭,一个孩子受惊后压抑的呜咽,以及后备箱深处,那四万块旧钞散发出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霉尘气息。它们无声地弥漫开来,包裹着这两个瑟瑟发抖的生命,也包裹着一个父亲沉默如山的、倾尽所有的爱。

过了不知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汹涌的泪水和剧烈的抽搐终于稍稍平复,我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麻木和冰冷。颤抖着手,重新摸索着找到钥匙,转动。

引擎重新发出低沉的轰鸣,这一次,它显得那样驯服而沉重。

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还带着泪水的咸涩和钞票的陈腐气味。我用尽全身力气,慢慢转动方向盘。

车子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在狭窄的土路上艰难地调头。轮胎碾过自己刚刚划出的刹车痕迹,碾过那些被扬起的、象征着逃离的黄尘。车头,终于重新对准了那个刚刚离开不久、却仿佛已经隔了万水千山的方向——那个有着斑驳院门、老枣树、空荡荡门口的小院。

脚下的油门,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我轻轻踩下,车子开始极其缓慢地向前移动。每一米,都像在泥沼里跋涉。每一秒,都像是在奔赴一场迟到太久、愧疚太深的审判。后备箱里那些钱,依旧沉默地堆积着,它们在每一次微小的颠簸里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不再是无序的碰撞,而是有规律的、沉重的叹息。

回头的路,笔直地通往那个小院。不过短短几里地的距离,却是我这辈子走过的最漫长、最沉重、最不敢抬头望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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