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彦气急，喊一声，“皇上……”
“萧爱卿要做什么？”盛治帝怒目警告他，“朝堂之上注意分寸。”
殿外进来两个官兵没有押人，陆子卿摘掉乌纱帽，脱下官袍递给官兵，转身离去时，他的目光落到萧彦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那是告别。
殿外大雪仍在下，萧彦眼睁睁看他穿一身薄薄的白色中衣走入雪地中，被寒冷折磨吞噬。
下了朝，还没过乾清门，萧彦就着急忙慌抓住章桐到一边。
“章尚书，狱中寒冷，子卿衣衫单薄，请你帮我照看一二。”
章桐愁眉，“此事不用你说，我自然该照看，只是事情还没查清楚他就认罪，不该如此急躁。”
“他是不想牵连我。”萧彦说：“这一趟审问下来，柳荫县知情人士必然不少，落到下手官员手里定会变本拷打，他不想牵扯更多的人。”
章桐听得诧异，低声问：“所以，他说的是真的？”
萧彦愁容，“子卿入京是为了替师父报仇，至于身世，我不敢肯定。”
“不。”章桐不可置信地摇头，“不可能，兰芝绝不会是那样的人，肯定有什么误会。”
“身世之事只能问子卿的娘。”萧彦说：“此事劳烦章尚书回去了解清楚，我再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
二人闻声回首，是萧铎迎着雪过来，章桐先告辞，萧铎将人带出宫去了校场衙门。
办事房内，萧彦仰头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萧铎拧眉有些生气，在屋里走来走去。
少顷，他看向萧彦，斥责，“你这性子得好好改，大殿之上公然对皇上叫嚣，你要反了天？”
“皇上要杀子卿，我忍不住。”萧彦说的无力。
“皇上是天子，就是有天大的事都得给我忍着。”萧铎说：“朝堂上无数双眼睛盯着，就等着拿我萧家人的短，你倒好，不管不顾成何体统？”
萧彦烦闷没有应声，萧铎继续说：“陆子卿是怎么回事？他的事你到底清不清楚？”
萧彦沉默了一会儿，睁开眼看着虚空，说的很轻，“清楚。”
“什……”萧铎着急，几步过去到桌前，“你清楚？那他真的是娼妓之子？”
“我觉得不是。”萧彦说。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你……”萧铎气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且不论他人品如何，单就此等身份混入朝堂就是死罪，还是你亲自举荐，若是东窗事发，那就是拱手送罪证给颜党，陆子卿在朝中还参与赵王案，颜党若是东拉西扯，搞不好我萧家上下全会被牵连，你知不知道啊？”
“难怪今日管飞凌一定要等陆子卿上殿才奏禀，他们早就是算计好的，你差点就被拉下水。”
萧彦听得生气，“子卿就是不想牵连其它才自己认罪，即便他的身份真是如此，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他站起身就要往屋外去，萧铎叫住他。
“你要去做什么？”
萧彦止步，没有回头，“找皇上。”
“不许去。”萧铎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皇上亲自下令斩刑绝无更改，你去只会让皇上更生气，方才殿前失言，皇上是有意保你，这会儿又去为陆子卿求情，你是真想被治罪吗？”
“哥，你根本不明白他对我有多重要。”萧彦眼里毅然，“他若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是我亲手将他带入京城，到头来竟是把他推进了火坑。”
萧铎眼眸微眯，想起那三个人证的话，心里没办法平静，他冷静些许，问：“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萧彦看着萧铎，直言说：“我心悦他。”
“混账。”萧铎气的倏然抬手要打他，可落下时又停在脸边，忍了又忍，随后攥紧拳头放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是一个男人，你疯了吗？”
“男人又如何？”萧彦一脸决然，“我只认他是我心悦之人，不管他是男是女。”
萧铎紧了紧后槽牙，怒目点头，“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我萧家的儿郎居然喜欢男人，你是想让天下人耻笑吗？还是笑话你爹？新婚夫妻淡如水，没想到那心思竟是用错了地方。”
“我喜欢谁，天下人管不着。”萧彦说：“更不在意所谓的耻笑，随哥怎么说，此生没有陆子卿，便没有我萧彦。”
他错身往门外去，萧铎一副恨铁不成钢，怒道：“你若是想让他早点死你就去。”
萧彦果真停住脚步，听身后继续说。
“皇上才下令正在气头上，这会儿去只会让他更生气，离秋后处决尚早，你自己掂量吧。”
萧彦杵在原地考虑良久终于出门，杨舟楠与苏乘风就立在门外，他向杨舟楠交代一番便离开。
苏乘风瞧风雪里离开的背影，着急忙慌要跟去，杨舟楠拉住他。
“你现在哪儿也不许去。”
“你放开。”苏乘风怒目甩开人，“子卿都要被斩首了，我要去找他。”
“你给我冷静点。”杨舟楠扣紧他的手臂不放，“欺君是死罪，现在风口浪尖最好别闹，你要去看他就听我的。”
权衡利弊一番，苏乘风冷静下来，一直等到下差，杨舟楠安排他进刑部大牢。
牢房阴冷潮湿，墙面上方有一道小铁窗，冷风裹着雪花从外面灌进来呼呼响。
陆子卿穿一身薄中衣，低头缩坐在暗角的木板床边。
他扶住栏杆唤他，“子卿，子卿。”
陆子卿抬头，那眼眶鼻子冻的泛红，像是哭过以后的痕迹，他见到人倏然站起身过去。
“老苏，你怎么来了？”
苏乘风看他那副单薄凄凉，鼻子泛酸，赶忙拿出食盒里的热汤碗，小心翼翼递过去。
“快喝了暖暖身子。”
陆子卿捧着碗哆嗦，呵出来的热气混着热汤氤氲在寒冷中凝成冷雾，一碗热汤下肚，终于感受到些许暖意。
他把碗递还给苏乘风，苏乘风握紧他的手，一脸担忧。
“怎么搞的？到底是谁害你？”
陆子卿掩唇咳嗽几声，喉间沙哑地说：“和师姐重逢的那晚，我在江边遇到幼年时欺负我的同窗，起了争执，他们向御史举报我。”
苏乘风怒目，切齿地问：“告诉我名字，我马上去寻人宰了他们。”
陆子卿将名字告诉苏乘风，忽然想起前几日在宫门前遇到颜孟江说那些话。
“是朝中有人容不得我，他们是契机，顺带拉萧彦下水，正好一石二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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