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的午后总带着一种清冽的静。会盟结束后,各派代表的身影陆续消失在山道尽头,锦幡飘动的声响渐歇,只余下主殿檐角的铜铃偶尔轻响,像是在为这场短暂的聚首画上句点。约定七日后共赴辽国天狼山的消息已传遍各席,巫神教干涉凡俗的行径终究是触了众怒,只是每个人脸上的凝重都未散去——谁都清楚,所谓“知难而退”不过是体面的说辞,天狼山一行,怕是难免一场血雨腥风。
霓漫天与姜明留了下来。作为笙箫默的弟子,他们将随长留主力一同出发,此刻正沿着红枫林间的石板路往客栈走去。秋意已深,枫叶红得似火,风吹过便簌簌落下,铺满地面,踩上去软绵绵的,带着草木特有的微涩气息。
“我们要在长留多待七日。”霓漫天踢了踢脚边的枫叶,淡紫劲装的裙摆扫过落叶,留下浅浅的痕迹,“蓬莱那边还得让人传个信回去,免得爹爹担心。”她弯腰捡起一片完整的红叶,指尖摩挲着叶边的锯齿,“这枫叶红得真好,像极了去年在蓬莱见过的晚霞。”
姜明走在她身侧,青衫袖口被风掀起一角。他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轻声道:“也好,正好趁这几日熟悉下长留的布防。天狼山之行凶险,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蜀山弟子离去的方向,手指在袖中轻轻蜷缩,“也不知道轻水怎么样了。”
霓漫天笑道:“听说长留客栈后面的碧波溪秋景极好,溪边长了大片芦苇,风一吹像白浪翻涌,不如晚些时候去走走?说不定能遇上熟人。”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客栈门口闪过几个熟悉的身影。花千骨穿着一身浅粉道袍,正踮脚往红枫林里望,发间别着支珍珠钗,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火夕的橙红短打在红叶间格外显眼,手里还举着两串刚烤好的肉串;青萝的绿裙像株窜出的春草,正蹲在溪边洗手,水花溅湿了裙摆也不在意;还有朔风那万年不变的玄色劲装,背着手站在溪边看水,侧脸冷得像块冰。
“千骨!”霓漫天扬声唤道,挥手时红叶从指尖滑落,打着旋儿飘向地面。
花千骨回过头,脸上瞬间绽开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还带着几分会盟时的愁绪:“漫天,姜明!你们也来啦?”她快步迎上来,发间的珍珠钗叮当作响,“刚还说去找你们呢,火夕非说要烤串给大家尝尝,当然说起烧烤谁都比不上姜明的手艺。”
几人聚到红枫树下,溪边的青石桌已被收拾干净,火夕正蹲在旁边添柴,木柴噼啪作响,火星子溅起来。“就等你们了!”他扬了扬手里的烤串,油星子滴在炭火上,腾起一小股白烟,“刚从膳房讨来的羊肉,肥瘦相间,保证比山下酒馆的还香!姜明来帮忙!”
朔风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靠在枫树干上,目光落在溪面上。碧波溪的水极清,能看见水底圆润的卵石,阳光透过红叶洒下来,在水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金。他忽然弯腰捡起块石子,手腕轻抖,石子贴着水面掠过,激起三圈涟漪,最后“咚”地沉入水底。
霓漫天挨着花千骨在青石上坐下,背靠背能感受到彼此衣物的质感——一个是道袍的柔软,一个是劲装的挺括。她刚要开口,就听见花千骨幽幽地问:“漫天,你说现在轻水在做什么呢?”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水面上都怕惊起波纹。
火夕的烤肉动作顿了顿,青萝穿蔬菜的手也停了,朔风投石子的动作收了回来,连溪水流淌的声音都仿佛变轻了。
霓漫天抬头望去,姜明正弯腰帮火夕添柴,侧脸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柔和。她收回目光,望着头顶红得似燃的枫叶,轻声道:“也许她在睡觉,盖着蜀山的云丝被,做着甜甜的梦;也许……她正坐在浮空岛的栏杆上,数天上的云,想着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聚。”
“你骗人。”花千骨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压抑的哽咽,肩膀微微颤抖,“云隐师兄偷偷告诉我,轻水她……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对外界一点反应都没有。前几日蜀山弟子去送药,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怎么会想我们呢?”她吸了吸鼻子,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可我多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啊……”
霓漫天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花千骨的道袍上还沾着些许檀香,闻着让人莫名安心。“千骨,你以为她封闭自己是在逃避,可你有没有想过——”霓漫天的声音顿了顿,蹲下身与她平视,指尖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珠,“若她真的睁开眼,看到桌上的药碗,看到窗外空荡荡的石凳,看到我们都好好的,只有江潇不在了……她该怎么熬下去?”
她抬手拢了拢花千骨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触到那支珍珠钗,凉丝丝的:“轻水从来就不是多坚强的人啊。她以前连杀鸡都不敢看,现在要她面对生离死别,太难了。”
花千骨猛地低下头,将脸埋进膝盖里,双臂紧紧抱着腿,发出压抑的呜咽。那哭声很轻,却像秋雨落在青瓦上,一下下敲在人心上。火夕手里的烤串都忘了翻转,肉皮烤得焦黑也没察觉;青萝悄悄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朔风望着水面的目光沉了沉,又捡起一块石子,却没再扔出去,只是握在掌心。
“要不……”姜明突然开口,将烤得滋滋冒油的鸡腿递过来,油汁顺着竹签往下滴。
“好主意!”火夕和青萝异口同声地应道,眼里瞬间亮了起来。火夕甚至已经开始解腰间的储物袋:“我这里有师傅给的隐气符,能遮住气息半个时辰!”
霓漫天眼中闪过一丝意动。她想起去年与轻水一同在销魂殿练剑的日子。
花千骨却摇了摇头,泪眼婆娑地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不行的……七日后就要出发去天狼山了,我们怎么能在这时候惹事?万一被尊上罚禁闭,岂不是拖后腿?”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接过姜明递来的鸡腿,“而且……轻水要是想见我们,总会见的吧。”
“冰块脸”朔风终于开口,声音像溪里的卵石一样冷硬:“三尊不会允许。”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天狼山谈判看似平和,实则杀机四伏。目前的我们已成为目标,若单独行动,必然受挫。”他看向花千骨,语气稍缓,“轻水在蜀山,有蜀山的人照看,不会有事。”
姜明见花千骨依旧愁眉不展,将烤鸡腿往她手里又塞了塞:“那就等从天狼山回来再说。来,尝尝这个,火夕特意多加了蜂蜜,甜丝丝的。”他转身从溪边拎过一坛酒,拍开泥封,一股桃花香扑面而来,“今天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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