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云隐脸上。他脸色涨得通红,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范质说的,是事实。江潇没来之前,蜀山确实岌岌可危,是江潇以一己之力撑起了这片天。
“我……”云隐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发紧。他想起江潇平日里的样子,想起他挥剑护着蜀山的背影,心中一阵刺痛。若是江潇在,定会一剑劈了这放肆的凡臣,可现在,他只能忍。
“丞相,轻水师妹不仅是蜀山弟子,更是长留弟子。”云隐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唾弃的虚弱,“长留掌门白子画是她的师伯,您觉得,长留会坐视她出事吗?”
他竟然沦落到要扯长留的虎皮来壮胆了。云隐在心里苦笑,若是江潇知道了,怕是会提着剑跟他打上三天三夜。
范质闻言,果然沉默了。他摩挲着茶盏,眼中闪过一丝权衡。长留的势力,他自然不敢小觑。这次来,陛下虽有接回公主的意思,却也不愿因此得罪长留。
半晌,范质笑了起来,语气缓和了许多:“长老说的是,是范某考虑不周了。既然公主在蜀山安好,那便不急于一时。只是陛下的心意,还请长老转告公主。”
云隐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一定。”
“只是,范某远道而来,总该见见公主,也好向陛下复命。”范质话锋又转,目光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云隐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头:“也好。只是公主她……神志不清,怕是认不出丞相。”
“无妨,见一面就好。”
云隐领着范质穿过曲折的回廊,朝着后山的浮空岛走去。那座小岛是江潇亲手布下的阵法托起来的,岛上亭台楼阁俱全,原本是他与轻水的居所。如今江潇不在,只余下一座空岛,透着说不出的凄凉。
踏上连接浮空岛的玉石桥,范质忍不住赞叹:“驸马果然好手段,这般仙家气象,真是开了眼界。”
云隐没接话,只是加快了脚步。走到寝宫外,两个守着的女弟子见云隐来了,忙上前行礼:“长老。”
“公主怎么样了?”云隐问。
“还是老样子,一动不动。”女弟子低声道,眼中满是担忧。
云隐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轻水盘膝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垂着,没有一丝动静。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身上,却暖不透那一身的寒气。
“公主殿下。”范质走上前,躬身行礼,声音放得极轻。
轻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到一般。
范质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仔细打量着轻水,见她呼吸微弱,唇瓣干裂,心中不由一紧:“长老,公主一直这样?”
“是。”云隐叹了口气,“自从得到江潇师弟仙逝的消息,就成了这样,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范质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枚玉佩,上面刻着“周”字。他将玉佩轻轻放在轻水膝上:“这是陛下给公主的,说看到它,就像看到亲人在身边。”
玉佩的温润触到轻水的膝盖,她的睫毛突然颤了一下。
云隐和范质都愣住了,屏住了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轻水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曾经清澈明亮的眸子,此刻空洞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神采。她低头看着膝上的玉佩,嘴唇动了动,发出微弱得像蚊蚋的声音:“他……真的不在了吗?”
范质心中一喜,连忙道:“公主,您醒了?驸马他……天尽头一战,已经……”他实在说不出“仙逝”二字。
轻水的目光依旧落在玉佩上,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玉佩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没有哭出声,只是肩膀微微颤抖着,那无声的悲戚,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
“他说过,会回来的。”轻水喃喃自语,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又像是在跟谁赌气。
范质看着轻水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也泛起一丝同情。他放缓了语气:“公主,人死不能复生,您要保重身体。陛下让微臣接您回大周,宫里有最好的御医,还有您小时候最喜欢的梨花酥,回去吧,啊?”
轻水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目光落在范质脸上,看了许久,才轻轻摇了摇头:“我不回去。”
“公主……”
“他不在了,我要守着这里。”轻水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这是他的家,我要等他回来。”
范质还想说什么,却被云隐拉住了。云隐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范质看着轻水那副认准了“等江潇回来”的样子,终究是叹了口气:“罢了,公主既心意已决,范某便先回去复命。只是公主,若有一日想通了,随时派人告知,大周的门,永远为您敞开。”
轻水没有回应,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自我封闭的世界。只是这一次,她的手轻轻攥住了膝上的玉佩,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离开浮空岛的路上,范质的脸色凝重了许多:“长老,公主这样,终究不是办法。”
“我们会想办法的。”云隐低声道,心中却一片茫然。
回到会客大殿,范质也不再提让赵大让城的事,只说会再派医官来为轻水诊治,便带着随从离开了。
送走范质,云隐独自站在大殿中央,望着空荡荡的殿堂,只觉得一阵无力。江潇不在了,蜀山就像被抽走了主心骨,连面对一个凡俗丞相,都要步步退让,处处小心。
“师弟,你看到了吗?”云隐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喃喃自语,“我撑得好辛苦。”
风吹过殿门,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像是谁在无声地叹息。
而在浮空岛的寝宫内,轻水依旧坐在软榻上,只是攥着玉佩的手,渐渐松开了。她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那片云海,眼中空洞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复苏。
“江潇,你说过会回来的。”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执拗,“我信你。”
阳光穿过云层,恰好落在她脸上,给那苍白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或许,有些等待,本就不需要理由,只需要一颗不肯放弃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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