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抛出的筹码足够诱人,没过多久,便得见贾诩的父亲贾龚。
贾龚曾在羌人叛乱中立下军功,被封为轻骑将军。
虽只是杂号将军,却已是凉州地界少有的能文能武之人。
此地儒学传统与悍勇民风交融,即便是贾诩这般看似温润的儒生,骑马射箭亦是样样精通。
毕竟在凉州,不会武艺便难以立足,就连寻常妇人,危急时刻也能抄起菜刀拼杀。
堂内气氛沉静,贾龚抚着胡须,目光落在唐玉身上,开门见山问道。
“听闻你说蝙蝠粪便有增产之效,不知其中缘由何在?”
唐玉轻笑起身,语气从容。
“这些年,人畜粪便能肥田增产,已是众人共识。
只是我们惯了用牲畜粪便,倒忘了大自然中的禽类粪便,其实功效并无二致。
凉州山洞多,蝙蝠聚居之处,粪便积年累月堆积,便是一笔宝贵的肥源。”
她顿了顿,眼底闪着自信的光。
“伯父心中或许有疑,只是我说得天花乱坠也无用,不如伯父划出几块地试试。我有耐心,等今年秋收见分晓。”
贾龚闻言,指尖摩挲着胡须沉吟片刻。这笔交易对贾家而言,实则稳赚不赔。
不过是出几名铁匠,即便事有不妥,也无甚损失。
更何况两家本是姻亲,唐玉先前已分享过骨粉施肥之法,如今又这般慷慨,他没有不信的道理。
“你既这般有把握,伯父便信你一次。”贾龚颔首应允。
事后,唐玉带着贾诩及两边亲卫,一同前往那处蝙蝠洞。
一路风餐露宿,走走停停,足足花了两日功夫,才抵达目的地。
洞口隐在密林深处,黑黝黝的入口透着几分阴森。
唐玉欲率先而入,贾诩却下意识抬手一拦,袖角险些拂过她的手臂。他目光微沉。
“洞内情况未明,不若先遣人探查?”
“阿兄放心,”唐玉侧首看他,唇角微扬,自信从容,“我既以此作交易,自是已确认无误。若不可用,便不会开这个口。随我来便是。”
贾诩望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自信,心底失笑,不再多言,坦然跟上她的脚步。
举着火把踏入洞内,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粪便特有的腥臊与泥土的腐味,不算难闻,却足够浓烈。
洞壁凹凸不平,布满湿润的苔藓,火把的光映在上面,投下斑驳晃动的影子。
越往里走,空间愈发开阔,待行至深处,众人赫然看见,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一层暗褐色粪便,层层叠叠,显然是积年累月沉淀而成。
“阿兄你看。”唐玉举起火把,照亮那片粪便堆,“就是这里,不知道这洞存在了多少年,但想必你们能挖很多年。”
要不是因为这个蝙蝠洞离武威县太远,其实唐玉都想自己用在田地上了,不过如今用作交易也不错。
贾诩点点头,当即吩咐亲卫在洞口做标记、设围挡。
从此刻起,这里便是贾家的地盘,日后需派人看守,慢慢运送粪便。
事情办妥,两人便准备分别。
唐玉要回武威县坐镇,贾家则需处理后续的粪便运输与施肥事宜。
离开山洞前,暮色尚早,两人信步走到附近一片空旷的草地。
暮春的草已长得肆意,绿浪层层,蔓过脚踝,风一过,便掀起簌簌声响,空气里弥漫着被阳光晒过的青草与泥土的暖香。
远处山峦轮廓在日光下显得柔和,天际有几缕薄云,慢悠悠地飘荡。
贾诩驻足,目光掠过这派宁静旷远的景色,最终却不由自主地落回身旁之人身上。
日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唐玉周身镀上一层浅金。
风拂过,几缕发丝沾在她白皙的颊边,她今日未着孝服,一身黑色劲装更衬得脖颈修长,肩线单薄,可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锐气,却比这春日的阳光更为灼目。
他的视线细细描摹过她的侧脸,从饱满的额际,到挺秀的鼻梁,再到那总是抿着一丝决绝弧度的唇瓣。
此刻,她微微眯着眼望向远方,长睫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竟无端显出几分易碎的静谧感,与她提及“胡作非为”时的杀伐之气奇异交融,美得惊心,也……危险得夺魄。
贾诩的呼吸几不可察地窒了一瞬,袖中的指节悄然蜷紧,指尖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才勉强压下心头那阵翻涌的、难以名状的热潮。
他喉结轻轻滚动,声音出口时,却刻意压得平稳,只尾音泄露出一丝紧绷的试探。
“你接下来要去解救被抓的汉民,此事……当真有十足把握?还是只是一场冒险?”
唐玉偏过头看他,烈烈风吹起她的衣袖,猎猎作响。
她的眼眸在阳光下亮得惊人,带着一丝笃定的自信,又似蒙着一层朦胧的笑意。
“我从不做无把握之事。”她声线清越,穿透风声,字字清晰,“凡我欲行,必求必胜。”
这般斩钉截铁的自信,如一块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贾诩心口。
一股汹涌的热流猝然窜遍四肢百骸,激得他胸腔震荡,耳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心跳如鼓的轰鸣。
他猛地将手背到身后,指节在身后死死绞紧,用力到骨节泛白,方才堪堪抑住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想要更靠近一步的冲动。
他急急转开视线,望向天际那排渐飞渐远的孤雁,仿佛要从那自由的影子里寻求一丝冷静。
静默蔓延,好一会儿,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贾诩忽然低低地唱了起来:“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
歌声清越,在风中飘散,带着几分送别之意,又藏着难以言说的期许。
唐玉立于风中,安静听着。
待他吟罢,她眉眼微动,忽然问道。
“阿兄乃聪明绝顶之人,不知于这乱世,将来欲有何为?”
贾诩收回望向天际的目光,转而凝视着她,唇角噙着一抹复杂难辨的笑意。
“我欲何为?”他重复着,语速放得极缓,每个字都像在唇齿间艰难辗转而过,“有时,非关事之难易,而在其……是否值得我出手。”
他话音一顿,目光如凝实的蛛丝,紧紧缠绕着她,声音低沉喑哑下去,几乎融在风里。
“千金难买……我愿意。”
他终是向前踏近了半步。
动作极轻,极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到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沾染的、若有似无的草木气息,能感受到她呼吸时带起的微不可察的气流拂过他的衣襟。
他的影子,随着这一步,彻底覆上了草地上属于她的那道影子,严丝合缝,紧密交叠。
仿佛一种无声的、贪婪的圈占,泄露了他内心极力压抑的汹涌。
“我心中所愿,未必能得。我所期许,亦未必有回响。”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危险的温柔,和一种竭尽全力后的轻微喘息,“人生在世,能牢牢抓住的,不过眼前……触手可及之物罢了。”
他停顿了片刻,像是在积蓄最后的力量,也像是在品味这咫尺天涯的煎熬。
“故而,”他终是说道,气息微促,那双总是藏着睿智与冷静的眼眸深处,此刻翻涌着近乎赤裸的渴望与希冀。
“我惟愿阿玉——飞得再高些,再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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