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大黄和二黄正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晒太阳。
这两条当年毛茸茸的小家伙，如今已经长得膘肥体壮，成了威风凛凛的大狗。
涂志明看着它们，想象着以后带着它们进山撵兔子的日子，便随口喊了一声：“大黄！二黄！”
听到主人的召唤，两条大狗耳朵一竖，立刻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旋风似的冲到了涂志明脚边。
只是这接下来的表现，却让涂志明有些哭笑不得。
没有记忆中那种昂首挺胸的兴奋劲儿，反而是紧张兮兮地低着头，眼睛向上翻着偷偷瞄主人的脸色，粗壮的尾巴摇得跟电风扇似的，带着一股子小心翼翼的谄媚，全无半点猎犬该有的彪悍之态。
这时候，秀芝正和牛凤英在院子里拆洗被罩。
要说牛凤英，如今可是实实在在享福了。
自打郭谝子当了干部，她就成了干部家属，也没再出去工作，整天就是围着三个孩子转。
现在孩子们慢慢大了，上学了，她也越发清闲。
这几天，她天天都来涂志明家，帮着秀芝洗洗涮涮，顺便唠唠嗑。
两人合力扯着厚重的被罩，猛地一抖，顿时扬起一片细密的灰尘，在阳光里肆意飞舞。
“咳咳！”
两人都被呛了个正着，憋着气，把被罩扔进水盆。
“呸！呸！”牛凤英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说道，“看看这灰！
这被子啊，就得俩月一洗，时间一长，外面看着干干净净，里面藏的灰能埋人！”
秀芝走到院子角落的压水井边上，用力压了几下，清冽的井水哗哗流出来。
她招呼牛凤英一起，就着凉水洗了把脸，总算觉得清爽了些。
“谁不说呢！”
秀芝擦着脸感叹，“真没想到能这么脏，你说这灰都是从哪儿钻进去的？”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一扭头，看见涂志明正皱着眉头，围着那两条只会摇尾巴的狗打转，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像是在训话。
牛凤英“噗嗤”一声笑了，扬声道：“志明，看你家这狗现在多老实！
见人都不敢乱叫，你知道是咋回事儿不？”
涂志明闻言直起身，好奇地问：“咋回事儿？我也正纳闷呢，这俩家伙怎么怂成这样了？”
“嗨！还不是郭羊蛋干的好事！”
牛凤英笑道，“过年那会儿，你谝子哥不是给他买了个炮子枪嘛，就是那种砸炮的，声音挺响。
你家这两条狗不是挺凶么，见生人就呲牙叫唤。
郭羊蛋那小子淘啊，它们一冲人叫，他就偷偷摸到它们耳朵边上，‘当’就是一枪。
就这么几回下来，得，这狗算是长记性了，见人就再也不敢叫了！”
涂志明听得一脸无语，半晌才道：“……嫂子，你家郭羊蛋呢？”
“上学去了啊，咋的，你找他有事儿？”
“嗯，有事儿。中午放学你让他来我家一趟。”
牛凤英一愣：“让他来干啥？”
涂志明没好气地说：“干啥？我好好揍他一顿！
我养狗是养来进山打猎、看家护院的！
现在倒好，让你家郭羊蛋生生给吓破了胆，彻底变成哈巴狗了！
现在养着，除了年底杀了吃肉，没别的用了！”
“哟！瞧你说的！”
牛凤英一点儿都不在意，“你们现在进山，前呼后拥的，又是保镖又是大马的，还用得着狗？
再说了，这狗现在天天跟着晶晶、大头玩儿，要是凶性不改，万一哪天不小心把孩子咬了怎么办？
我看我家郭羊蛋这事儿干得挺好！
你瞅瞅，这俩狗在大头面前多乖，老老实实的，连牙都不敢呲一下，多安全！”
涂志明张了张嘴，竟被怼得哑口无言。
不无言也不行，说揍郭羊蛋就是玩笑话。
难不成还真能因为两条狗怂了，就去揍人家孩子一顿？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还在那儿拼命摇尾巴、一脸讨好相的大黄和二黄，用脚轻轻把它们拨拉到一边。
“去去去，一边去，没出息的玩意儿！”
秀芝和牛凤英拆洗被子，弄得屋里屋外都是灰尘，一时半会儿是消停不下来了。
涂志明待着也没事，干脆转身进了仓房，从里面抽出一根鱼竿，又拎上小马扎和铁皮吊桶，准备溜达到清水河边钓鱼去，图个清静。
他信步走在街上，看着道路两旁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心里忍不住一阵感慨。
这世界变化太快了，快得让人有些恍惚。
听郭谝子说，如今的向阳市，常住人口已经突破了六十万大关。
六十多万人，这已经是一个标准的中等城市规模了。
他慢慢踱着步，走出了喧闹的市区，来到了记忆中的清水河边。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愣了一下。
昔日常来的河岸，如今变成了一片繁忙的工地，机器轰鸣，车辆穿梭，显得一片凌乱。
他带着两个保镖，拿着鱼竿吊桶，这架势一看就是来钓鱼的。
还没等他靠近河边，一个戴着白色安全帽的年轻人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远远地就喊道：“哎！那位同志，这里不能钓鱼！正施工呢，危险！要钓鱼往下游走走吧！”
等跑到近前，那年轻人仔细一瞧涂志明的脸，愣了一下，随即堆满了热情的笑容，语气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哎呦！是干爸啊！您看我这眼神，没认出来！干爸，您是想在这边钓鱼？”
年轻人一脸灰扑扑的，涂志明仔细端详了几秒，才依稀认出好像是那谁家的小谁，具体叫啥一时想不起来了。
他现在对“干爸”这个称呼已经基本免疫了，反正认识不认识的，总有人这么喊，他也懒得纠正，由着他们叫去，又不会掉块肉。
他指了指机器轰鸣的河道，问道：“这是要干啥大工程呢？把河滩弄成这样。”
“干爸，您还不知道吧？
市里要大开发河对岸，建设向阳城新区呢！”
小年轻一脸兴奋地介绍，“现在可火了，香港的、日本的、韩国的、美国的，还有台湾的商人，都跑过来投资。
省里面光是卖地，就卖出几十个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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