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桑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眼里无悲无喜。
步秋吸了下鼻子，仰头把眼泪忍下去，“这么多年，主子连南国遗址都没敢回去过……”
那是他的家，现在变成了生满杂草的荒野。
连以前的废墟都没有了，翻翻野草丛的话，或许还能够扒出来几块南国的瓦砾。
都是他害的。
他闭上眼睛，就能够看到当年南国覆灭的模样。
他不敢回家。
站在那片土地上，他都觉得母亲和南国子民的阴魂，全在缠绕着他，质问他当初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要害死他们，向他索命。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回去了。
“小姐。”
步秋朝着叶桑单膝跪下，“请你让我带主子的尸体回南国，他说他想埋在那里。”
叶桑张了张嘴：“去吧。”
步秋给叶桑磕了个头，起身，把自己的剑在身上收好，走过去把地上的谢洛抱起来。
“主子预料到了一切，包括你会杀死戚凤，所以他锁住这座岛，其实是为了小姐你。”
步秋走了几步又顿住，侧头看着叶桑：“这个世界对小姐有副作用，你若是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即使死不了，也会永久失去五感，越来越虚弱，甚至陷入更久的沉睡。
“主子说他已经没有家，也回不去家了，但是你有，他以前向你许诺会帮你找家的。”
他没有能力做到，但也能锁住岛帮她一点。
谢洛知道复活南国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虚幻梦，可他已经走在那条路上无法回头了，愧疚噩梦纠缠着他，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直到今天，他终于卸下了背负着的一切痛苦。
顿了顿，她又道：“主子活着的时候比死了更痛苦，现在他终结了自己的一切痛苦，小姐不用难过，也不用觉得愧疚。”
“对了，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厉绥洲的。”步秋又想起这个：“主子和戚凤谈事情的时候我听到过，厉绥洲身上的毒永生岛有解。”
“小姐，保重。”这是步秋和叶桑的最后一句话。
她稳稳地抱着比自己更要高大的谢洛，一步一步地消失在风雪里。
她是死士，南国的最后一个死士。
她的主子，是南国最后一个后人。
主子都死了，她自己的结局也已经有了答案。
“桑爷！”
“小祖宗！”
“桑姐！”
红烟，白茶，顾渔她们解决了不夜京和黄泉的人后，从混乱里找到在这里的叶桑。
就见叶桑握着滴血剑，在那里站着望着远处发呆，脸上无悲无喜。
“桑爷？”红烟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没事吧？”
“没事。”叶桑收回视线。
她看惯了生死存亡，对谢洛的感情也没那么深厚，只是曾经把他当做弟弟，也算是亲人朋友。
看着谢洛自杀死亡，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难过……
可她总觉得，谢洛和步秋，都不该是这样一个死亡结局。
但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
他们自己的选择，她不会阻拦。
“绥哥？”
“绥爷！”
雪雾里，传来权司鸣和厉三的呼喊声，他们没看见叶桑身边有厉绥洲才开始喊的。
一直没有回音。
“桑姐！”权司鸣皱眉，跑到叶桑身边：“绥哥呢？”
叶桑沉默了片刻，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塔台废墟。
权司鸣和厉三顺着她视线望过去，顿了一下，面色微变，两人一起疯狂跑过去。
废墟之下，是古业辉被砸摔死的身影。
废墟之上，厉绥洲双目紧闭地躺在那里，衣服破烂，狼狈不堪，身上很多很多的血，还有一支木棍穿透了他的左肩膀。
胸口看不出起伏，面色惨白，像是死了一样。
“绥……”
权司鸣和厉三呼吸都一滞，脑子里同时“轰隆”一声，身子僵在那里，无尽的恐惧和不可置信从涌上心头，急促地颤抖着。
一瞬间，眼泪就从权司鸣眼眶里奔了出来。
“不！不可能的！绥哥不可能会死的！他怎么可能会死呢！对！他那么厉害他绝对不会死的！还有桑姐！桑姐那么厉害也不会让他死的……”
权司鸣腿软地跪在地上，连滚带爬地爬进废墟里，爬到厉绥洲身边，想伸手碰他，却又不敢。
“绥爷……不可能的……”厉三也踉跄地爬过去，屏住自己的呼吸，忍住心中惊恐和怒悲，颤抖不已的手伸出去探厉绥洲颈脉。
红烟和白茶几人也一脸愕然，不可置信。
刚才，他们只听见这边一声剧烈的声响，但她们不认为叶桑会出事，就忙着解决周围驻守的其他人，没有第一时间过来。
“刚才……”白茶艰难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池躲在顾渔身后，飞快看了一眼叶桑，绷紧了嘴巴一言不发，努力让自己没存在感。
他武功不好，没参与打架，顾渔也不让他乱跑，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给她们添麻烦，就躲在安全的地方，悄悄地看外面热闹……
但就那一刻，他亲眼目睹了一切的发生。
他也不确定，叶桑有没有真的杀厉绥洲，厉绥洲此时又是不是真的死掉了。
他不敢说。
“……没……没了……”厉三的手指落在厉绥洲颈脉上，感受不到丝毫的呼吸脉搏。
“不可能！绝不可能！”权司鸣慌乱地用力推动厉绥洲：“绥哥你不要吓我！你起来！你那么厉害你怎么可能会死……”
“不对！不可能！”
权司鸣猛地转身，又连滚带爬地跑到叶桑身边，哭腔颤抖：“桑姐，绥哥他怎么可能会死！有你在，他不可能会死得对不对！他怎么可能……”
“我干的。”叶桑低哑的声音打断他的话语。
跪在她面前的权司鸣抬头看她，仿佛没听清：“你……你说什……”
“是我干的。”叶桑重复确定了这一句话。
“？”权司鸣瞳孔骤缩，身子爬着往后退，惊恐地看着她：“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杀绥哥！绝不可能！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叶桑没说话，把手里的剑扔给身边顾渔，走向厉绥洲。
厉三眼睛通红地看着她，把厉绥洲拦在身后。
“他没死。”叶桑垂眸：“但你若是不让开，再过一会儿，我就不敢保证了。”
厉三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他是看着自家绥爷和她一路走过来的，即使叶桑没有爱人的能力，忘记了一切，他也相信，叶桑绝对不会杀绥爷的。
可今天的情况复杂，万事都难以预料……
厉三抿了抿唇，还是让开。
他还是相信，叶桑不会杀绥爷的！
即使他们真的打了架，也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现在最重要的，是厉绥洲的死活！
叶桑走上前，单膝半跪在厉绥洲身边废墟里，手心贴在他心口，绿色的流光浓郁萦绕，从心头涌进厉绥洲的身体里弥漫他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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