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躲避顾宴晨，陆小雪只找了一家小公司上班。
在一栋极其普通的写字楼。
除了每天上下班，去超市购置生活用品，陆小雪几乎不在外面乱逛。
但顾宴晨还是找到了她。
半年不见，顾宴晨沧桑了许多，脊梁卑微地弯着，总是愁眉苦脸，她的脸上长出了很多皱纹，眉头的褶皱很深，仿佛被厚厚的愁云笼罩，鬓角也有了银白的发丝。
可……
顾宴晨的沧桑，不是陆小雪造成的。
不知道跟谁学的，顾宴晨在上班时间走进公司，也不管大家忙不忙，就这么在公司大堂，大庭广众之下，谈起了家务事。
很符合顾家人的作风。
一听是陆小雪的妈妈，同事程丽娜笑容温柔地迎上去，贴心地握住顾宴晨的手，询问她来意，顾宴晨就一股脑地把心里话，以及来公司的目的，和陆小雪之间的矛盾，全部告诉了程丽娜。
这一幕，让陆小雪无比心寒。
顾宴晨就是这样，任何人说的话，她都会听，并且深信不疑，她对任何人，都会掏心掏肺，唯独对自己的孩子和丈夫抱怨满满。
“又不是亲生的。”
陆小雪开口，声音平淡如夏日里的微风，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一眼顾宴晨，仿佛那只是个毫不相干的人。
不同于陆小雪的平淡。
顾宴晨闻得此言，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是亲生的！”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
可是，除了那张脸，这个人，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像自己的女儿。
她的女儿，分明是一个乖巧懂事、漂亮大方的女孩儿，虽然被人夸得有些骄傲，但本性善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来！
“不是亲生的。”
那声音里的凉薄，让顾宴晨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中！她看着立定在楼梯口，面无表情的陆小雪，难以置信地用力说道：
“是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陆小雪道。
血液一下子冲上了头顶，胸口翻绞着疼痛，顾宴晨看着无动于衷的陆小雪，心痛地嘶吼：
“是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陆小雪道。
“是亲生的！！！”
悲泣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将天花板都震得轰轰作响。
“不是亲生的。”陆小雪依然道。
“是亲生的——！！！”
故意跟她作对似的，那高昂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悲泣、哀怨、不甘，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有种压倒一切的固执和决绝。
宁死也要自证清白？
陆小雪冷笑。
真是一点都没变，跟前世里去方氏制药给她拆台一模一样。
是啊！
不管经历怎样的变故，人的习惯总是不会改变。
而顾宴晨面色凄然，站在温柔可亲的程丽娜身边，微胖的身子竟有些摇摇欲坠，看上去脆弱极了。
“不是。”
说着，陆小雪瞥向顾宴晨，心底的厌恶让她的美眸分外凉薄，不带一丝温度。
这个声音，跟它的主人一样阴魂不散。
“是——啊——！！”
昂起脑袋，顾宴晨悲痛绝望地嘶吼，仿佛在仰天悲鸣：
“亲～～～生的！！！”
顾宴晨憋得脸通红，额角和脖子的青筋都爆起了，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这声嘶吼，耗尽了顾宴晨所有的力量，微胖的身子杵在程丽娜身边，无力地耷拉着，她面容悲苦，神情哀痛，一副可怜无助的模样，仿佛全世界都成为了衬托，只余她伟大的母爱。
有人同情：
“她妈都这样了，她还是无动于衷，怎么这么冷血啊？”
“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家里的事，又有谁能说清楚呢？咱们还是别多事了。”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顾宴晨悲痛的情绪。
可在陆小雪看来，这就是顾宴晨在日常生活中的常态，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考试没拿到第一名，她面容悲苦，痛不欲生。
天塌下来了，她也是痛不欲生。
无论大事小事，顾宴晨都是这样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哪怕只是一言不合，顾宴晨也是从情绪失控，渐渐发现事情不受自己的掌控，最终情绪崩溃，痛不欲生。
陆小雪早就习惯了顾宴晨在她面前摆痛苦卖惨。
只要事情不顺着自己的心意发展，顾宴晨就无法接受，进而情绪崩溃，痛不欲生。
可世事无常。
有什么事，是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发展的呢？
又有谁能做到，这一辈子，都能得偿所愿，没有丝毫不如意？
陆小雪的风轻云淡和满不在意，让顾宴晨有种无力感。
浓烈的感情表达不出来，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顾宴晨咬了咬牙，悲苦的面容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痛楚的眼神也淡去了些，看着陆小雪，她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怨。
“是亲生的。”
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陆小雪，顾宴晨转头向程丽娜求救，把希望寄托在温柔可亲的程丽娜身上。
陆小雪瞥着她。
收回部分目光，顾宴晨一边看向始终陪在身边的程丽娜，一边用余光观察陆小雪的表情，声音温柔，却带着浓浓的委屈：
“是因为她想离婚……”
预感到接下来会听到什么，陆小雪的面容倏然一冷，她慢慢转头，一点一点看向依附在程丽娜身边，柔弱无助的顾宴晨，眼神里有警告之意。
但很遗憾，有的人不知是天性愚蠢，还是本性恶毒，就喜欢揭发别人的丑事，让无关人员评头论足。
“……我们没有顺着她，也没有帮她报复婆家……”
语气倏然一转，顾宴晨的眼神重新变得柔弱无助，面容凄苦，她无力地杵在那里，颤抖着声音说：
“她……这～～～就以为不是我们亲生的……”
最后一句，声音里一半痛苦一半幽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
不甘……
对，是不甘！
陆小雪捕捉到的，就是顾宴晨那强烈的不甘和压抑的恼火，仿佛自己屈尊降贵来见孩子，孩子却不知好歹，伤透了她的心。
哈？
不同意女儿离婚，没有帮着女儿报复婆家，女儿就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
亏顾宴晨想得出来！
论颠倒黑白，扭曲事实，没有人比得过顾宴晨和顾宴曦。
逻辑清晰。
言辞流畅。
语言表达能力足够强。
情绪感染力也足够穿透人心。
可为什么，这份能力不用来保护自己的孩子，反倒用来坑自己的孩子呢？
看着人群中柔弱无助，却已经掌握主动权的顾宴晨。
感受着众人投射而来的异样目光。
陆小雪的眼神彻底冷下来，一双美眸就那么静静地瞅着顾宴晨，打量着顾宴晨面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第一次如此痛恨一张脸。
被这眼神里的冰冷刺到，顾宴晨蜷缩着身子，下意识地向身边的程丽娜靠拢，仿佛陆小雪是针锋相对的敌人，而程丽娜是相依为命的家人。
不同于陆小雪的率真和洒脱，程丽娜的温柔和稳重，给了顾宴晨十足的安全感，更加信任她了，于是，声泪俱下地对程丽娜诉说起了陆小雪和林家之间那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程丽娜就那么静静地聆听，时不时地瞥一眼陆小雪，面容始终温柔可亲。
瞅着顾宴晨，陆小雪的神情里流露出讥讽。
是不是真的有天生的坏种？
不敢祸害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唯独祸害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怎么恶毒怎么来，亲人越惨她越有成就感。
比如顾宴晨。
唇角扬起一个轻蔑的笑，陆小雪转身回了办公室。
陆小雪以为，顾宴晨自讨没趣，会自己离开，却没想到，她不但没走，还叫来了医院的人帮她做dNA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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