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华灯初上，五鹿节的氛围在灯光与夜色中达到了沸腾的顶点。
绚烂的烟花适时地在墨蓝色的夜空中炸开，将天幕染成一片璀璨的金红紫绿，映照着运河两岸灯火辉煌的街道和桥下流淌的粼粼波光。
洛英和塞西尔站在一座古老的石桥上，周围是涌动的人潮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洛英仰头看着漫天华彩，脸上带着宁静而满足的笑意。
塞西尔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目光却并未追随那转瞬即逝的烟火，而是如同静谧的港湾，始终停泊在洛英被流光溢彩映照的侧脸上。
百年了。
那个在马车里眼巴巴望着窗外、渴望参与五鹿节庆典的小小身影。
那个带着失望和委屈控诉他“骗子”的孩子……
此刻，就在他身边，如此真实地存在着，带着平和的笑意，融入了这片他曾经只能遥望的喧嚣。
“塞西尔。”
洛英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在烟花的轰鸣和节日的喧闹中显得有些飘渺，却又清晰地传入塞西尔耳中。
他没有回头，依旧仰望着天空。
塞西尔的心微微一颤，眼眸专注地看着他。
“嗯？”
洛英缓缓转过头。恰好，一束巨大的金色烟花在他们头顶的夜空轰然绽放，将整个世界映照得亮如白昼。
那璀璨的光芒跳跃在洛英清澈的眼底，也照亮了他脸上那份历经时光沉淀后的平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因塞西尔今日的陪伴和改变而生出的暖意。
“今年的五鹿节……很好。”
塞西尔的眼眸骤然收缩，仿佛被这简单的几个字狠狠击中。
百年来的沉重枷锁，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他看着洛英眼底那份真实的不带丝毫勉强的愉悦，一种巨大的满足感混杂着迟来的酸楚涌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道歉？解释？
似乎都已是多余。
最终，他只是微微颔首，喉结滚动了一下，低沉的声音在烟花炸响的间隙里，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个跨越百年的承诺。
“嗯。以后.....每年都来。”
他没有说明年，而是说了每年。
洛英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带着纯粹的喜悦。
就在这时，又一束烟花拖着长长的尾音升空，在最高点炸开，散落成无数闪烁的银色光点，如同倾泻的星河，桥下的人群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浪几乎要将桥淹没。
也许是这震耳欲聋的喧嚣给了他勇气，也许是塞西尔此刻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专注和温柔触动了他心底最深处的弦。
也许是百年等待终于圆满的这一刻太过珍贵，洛英的心跳骤然失序。
在下一朵烟花炸响前的短暂寂静里，在塞西尔尚未完全从那句承诺中回神的瞬间——洛英毫无预兆地踮起脚尖，飞快地将自己的唇轻轻印在了塞西尔微凉的唇瓣上。
触感柔软，带着洛英身上的气息和一丝节日甜点的香甜，那是一个极其短暂、如同蜻蜓点水般的吻，轻得仿佛只是错觉。
漫天华彩依旧在绽放，人群的喧嚣依旧在沸腾，但塞西尔的世界里，所有声音和色彩都瞬间褪去，只剩下唇上那一点转瞬即逝却无比清晰的温热触感。
塞西尔那双总是深邃平静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着洛英近在咫尺的脸，里面充满了愕然和呆滞。
这里......人很多。在公共场合下这般亲密，真的可以吗？
塞西尔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张清冷俊逸的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全然不知所措的神情。
或许......是可以的，毕竟这不是一百多年以前的澳特兰了。
洛英亲完就立刻退开，他原本带着一丝冲动和期待，但看到塞西尔这副完全石化的、眼神呆滞的模样，一股巨大的羞赧瞬间席卷了他。
脸上一下红得像是要滴血，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塞西尔这反应，怎么倒衬得自己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人一样面红耳赤了？
“我……我去那边看看！”
洛英几乎是落荒而逃，语无伦次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就挤进了旁边喧闹的人群，试图用拥挤的人潮掩盖自己快要烧起来的窘迫。
塞西尔依旧僵在原地，看着洛英跑飞快逃离的背影，过了足足好几秒，那双冻结的眼眸才缓缓恢复了焦距。
那向来紧抿的唇角，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晰而温柔的弧度。一声低沉悦耳的轻笑从他喉间溢出，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百年未有的轻松和宠溺。
他迈开长腿，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目光轻易地穿过涌动的人潮，锁定了那个低着头、脚步匆匆、连背影都透着羞恼的熟悉身影。
塞西尔几步就追上了洛英，轻轻握住了洛英纤细的手腕，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温柔。
“阿洛。”
塞西尔的声音在喧嚣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笑意，低低地在他耳边响起。
“别生气。”
手腕上传来的微凉触感和耳边温热的呼吸，让洛英脸上的热度不降反升，几乎要冒烟了。
他猛地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赌气般地想要甩开塞西尔的手。
“谁生气了？放开！”
塞西尔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将他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些，指腹轻轻摩挲着他腕间细腻的皮肤。
看着洛英红透的耳尖和强装镇定的侧脸，塞西尔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这样的洛英，带着少年般的羞恼和别扭，让他感到无比鲜活，也无比熟悉。
就像百年前那个被他惹恼后，躲在房间里生闷气的小少爷。
“嗯，没生气。”
塞西尔从善如流，声音里含着纵容。
“那可以回头看看我吗？”
洛英抿着唇，依旧倔强地看着前方涌动的人潮，不肯回头。
塞西尔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侧，握着他的手腕，耐心地等待着。
他知道他的阿洛，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这份过于漫长、过于亲密的悸动。
就在这时，夜空中最盛大的一轮烟花表演开始了。
无数朵巨大的、形态各异的花朵在漆黑的幕布上轰然绽放，将整个都城映照得如同白昼，金色的光雨倾泻而下，照亮了每一张仰望的笑脸。
在这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几乎将天空点燃的极致绚烂中，塞西尔微微侧身，面对着依旧不肯看他的洛英。
他松开了握着洛英手腕的手，在洛英有些诧异地想要转头看他的瞬间。
塞西尔抬起双手，温柔地捧住了洛英滚烫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拂去他眼角不知是因烟花还是羞恼而泛起的细微湿意。
洛英被迫抬起头，撞进塞西尔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此刻，那里面没有教父、教皇的威严，没有长者的审视，只有一片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化不开的温柔和专注。
“阿洛。”
塞西尔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魔力，在漫天烟火的轰鸣声中，清晰地传入洛英的耳中，也烙进他的心底。
然后，在洛英微微睁大的、倒映着漫天华彩的眼眸注视下，塞西尔缓缓低下头，带着百年的等待和迟来的回应，温柔而坚定地吻上了洛英微启的唇。
这一次，不再是蜻蜓点水。
这一次，带着不容置疑的虔诚和深入骨髓的眷恋。
烟花在他们头顶的天空不断炸响，金色的、红色的、紫色的光芒交织闪烁，将相拥而吻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流动的光影之中。
周围是沸腾的节日海洋，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仿佛成了最盛大的背景乐章。
塞西尔的吻起初带着试探的温柔，小心翼翼地在洛英的唇瓣上流连。
感受到洛英最初的僵硬和随后不自觉的轻微回应，那温柔瞬间化作了燎原的火焰，变得深入而缠绵。
他辗转吸吮，舌尖温柔地撬开洛英的齿关，带着不容抗拒的深情，邀请他共舞。
洛英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羞恼、所有的别扭，都在这个吻里被焚烧殆尽。
他闭上眼睛，双手无意识地抓住了塞西尔大衣的前襟。
烟花的光芒透过眼睑，在他意识深处留下斑斓的光斑，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唇齿间却是塞西尔清冽而令人安心的气息。
以及那份仿佛等待了太久、终于得以倾诉的滚烫情意。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一轮烟花落幕，新的烟花尚未升空，短暂的黑暗笼罩下来。
在这片刻的静谧里，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塞西尔终于恋恋不舍地稍稍退开，额头抵着洛英的额头，鼻尖相触。
他的呼吸也有些紊乱，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洛英从未见过的、炽热的光芒。
“阿洛……”
他低低地唤着，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
“以后每年的五鹿节，以后的每一天……都陪在我身边，好吗？”
洛英脸颊依旧滚烫，心口被巨大的甜蜜和酸楚填满。他看着塞西尔近在咫尺的眼眸，那里面的深情和小心翼翼让他心尖发颤。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带着一丝哽咽，也带着无比的坚定，在烟花再次升空的璀璨光芒中，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烟花再次照亮了相拥的两人，也照亮了塞西尔脸上那如同冰川彻底消融、春暖花开般，无比温柔而满足的笑容。
他收紧手臂，将洛英更深地拥入怀中，仿佛拥抱着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
在这片属于节日的、普通人的欢乐海洋里，他们终于不再是隔着百年时光的教父与教子。
而是两颗在喧嚣与绚烂中，终于紧紧相依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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