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老皇帝写下认罪书昭告天下那一刻起，朝堂之上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大臣们纷纷义愤填膺地递上奏折，言辞恳切又激烈，字字句句都在要求老皇帝退位。
民间百姓也群情激愤，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呼声如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似乎要将这陈旧腐朽的统治彻底推翻。
阿煦早已当机立断，将老皇帝单独关押起来，而后全身心投入到善后事宜中，日以继夜地忙碌，终于让一切渐渐趋于平稳。
这一日，天色阴沉，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对峙而哀伤。
阿煦带着阿予来到了关押老皇帝的房子。
推开门，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不真切的宁静。
几枝含苞待放的梅花，安静地插在精致的花瓶中，像是被这压抑的氛围所感染，迟迟不肯绽放。
水盆里，每日精心更换的莲花舒展着娇嫩的花瓣，可在这暗沉的光线下，也显得有些萎靡。
老皇帝正悠然自得地坐在窗前的雕花椅上，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他身上，他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书籍，就连阿予轻轻走进来，他都毫无察觉。
阿予没有出声打扰，她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虚假的平静。
她静静地走到一旁，缓缓坐在椅子上，随手翻动着桌上的几本闲书。
纸张翻动的声音很轻，却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是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老皇帝终于察觉到了异样，他缓缓转过头来，看到阿予，面色依旧平和，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太子妃你来了？”
他的声音很淡，带着上位者惯有的从容。
阿予直直地盯着他，眼神冷冽如寒冬的霜雪，没有丝毫温度，却并未开口回应。
老皇帝被她这般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问道：“为何这样看着朕？”
阿予依旧沉默，可她的眼神却愈发复杂，冷漠如渊，不屑似刀，嘲讽像箭，直直刺向老皇帝。
老皇帝顿时大怒，“噌” 地一下站起身来，猛地一甩手，宽大的衣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
怒喝道：“太子妃，朕还未退位，你见到朕不行礼便罢，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朕！”
阿予缓缓起身，迈着轻盈却又沉稳的步伐，走到放莲花的水盆旁。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清凉的水面，溅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又伸手抚过修剪整齐的梅花枝条，指尖滑过那细腻的花瓣。
她眼神玩味地将房间打量了一整遭，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依旧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老皇帝彻底被激怒了，双眼怒目圆睁，眼球似乎都要瞪出来，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狠狠地瞪着阿予。
就在这时，阿予突然出手，动作迅速而果断，将放置莲花的水盆打翻。
“哗啦”
一声，水花四溅，莲花散落一地，花瓣在水中无助地漂浮。
她又迅速折断梅花枝条，几步上前，将枝条狠狠扔到老皇帝脸上，枝条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
“你过得太安逸了，被你害死的人的家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她的语气中饱含着无尽的责难与怨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熊熊燃烧的怒火，一字一句，都像重锤般砸在老皇帝心上。
老皇帝是个聪明人，他立刻明白，阿予这次来，绝非简单的探视。
“我已经写了罪己书，阿煦也昭告天下，后续的抚恤也安排得很妥当，还要如何？
如今把我关在这一间房子里，不让出去，还说朕住得舒适？”
他试图辩解，声音却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像是被阿予的怒火所震慑。
阿予不屑地冷笑一声，那笑声中满是嘲讽。
“这房间里，新鲜的莲花每日给你供着，不缺吃穿，不用风吹雨打，你还能在屋中自由自在地看着你想要的书籍，这还不是安逸吗？
你可知百姓在外受的苦？你如今这样的心安理得，真是一点悔过的样子都没有......”
阿煜停顿一番后，咬着牙说出：“你是一定要死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裙摆随着她的步伐飘动，像是一面胜利的旗帜。
留下老皇帝呆立当场，满脸震惊，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宣告堵住了喉咙。
阿予走后，阿煦缓缓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神色复杂，眼中有愤怒，有悲伤，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失望。
“父皇，你罪孽太深了，如今儿臣许你全尸，你自裁后，会昭告天下，你是真心悔过，为了赎罪而自裁的。
保你最后的名声。”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这寂静的房间里炸响。
老皇帝没想到阿煦也说出这样的话，身体连连后退，脚步踉跄，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他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精心栽培的儿子，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那泪水顺着他苍老的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声音颤抖地说：“你是我儿子，你是我儿子！你竟然让自己的父亲去死？”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质问。
阿煦攥紧了自己的手，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转过身，背对着老皇帝，似乎不忍心看到父亲此刻的模样。
“是，你是我的父亲，可你是怎么做父亲的？
怎么做丈夫的？
怎么做君主的？
你算计了你所有的儿女，我也不例外！
你谋杀了你的皇孙！那也是我和阿予的儿子！
你逼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后宫中所有女人都是你的棋子！
你看不到百姓身上的苦，只是一味的算计，保证自己的利益！
除了对自己好，可有一项是做的及格的？”
他一股脑地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有的不忿，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颗炸弹，在这狭小的房间里爆炸。
老皇帝还想再说什么，阿煦伸手制止，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蓄力量。
“父皇，不要再说了，刚刚我都是留着情面，没有说的再深，你真的要我说下去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疲惫和无奈。
老皇帝不动了，只是直直地看着阿煦，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焦点。
阿煦并未看向老皇帝，他身体有些颤抖，扶着门框，像是支撑着自己即将崩塌的世界。
“父皇，你自行决断，但你真的不配再活下去了，无论如何......”
阿煦并没有说完，他缓缓走了出去，背影孤独而决绝。
三日后，老皇帝自裁在那间屋中。
没有人知道这三日他想到了什么，因为临终时，没有任何人去探望他。
那间曾经雅致的房间，此刻充满了死寂。
阿煦昭告天下，皇帝真心悔过，自裁谢罪！已然驾崩。
整个天下在这一声宣告中，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可阿煦和阿予的心中，却依旧沉甸甸的。
那些伤痛和仇恨，虽然随着老皇帝的离去而渐渐淡去，却永远在他们的生命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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