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缅甸？” 史可法愣在原地，眉头拧成个疙瘩，心道：
“要把数十万俘虏往缅甸送？这么多人，光是押送就得耗费多少粮草？再说了，这么多人去南疆那个反叛的外邦作甚？”
崇祯瞥了他一眼，没打算解释。
缅甸的拓展和开发事宜他心里盘桓很久，眼下没必要多说，他转而望向城楼下肃立的文武百官，声音提高几分：
“南京城坚守了这么久，顶住了50万贼兵的猛攻，你们都是大功！”
这话像暖流淌过众人心头，不少官员挺直了腰板。
连日来的惊惧、疲惫，在天子开口表扬的这一刻仿佛都有了着落。
可没等众人露出笑意，站在史可法身旁的高宏图突然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
“臣死罪！”
史可法心惊，正组织语言给他辩解。
谁料高宏图自己坦白了一切：“臣带兵抢了南京皇宫和皇家园林、牧场。”
史可法听得心惊肉跳，手心沁出细汗。
他偷瞄了一眼崇祯，见陛下依旧面无表情，连忙补充：
“陛下，此举实属无奈！当时贼兵围城，粮仓见底，将士和民壮都快饿得提不动刀了。”
高宏图跟着叩首：“史大人所言句句属实！臣擅动皇产！”
崇祯的目光落在高宏图花白的发顶，又缓缓扫过史可法紧绷的侧脸，问道：
“擅动皇产？动了什么？”
众文武个个屏气凝神，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放轻了。
史可法的心更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说辞。
他知道高宏图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执拗，但也忠心，可“擅动皇产”这四个字，在律法里写得明明白白，容不得半分辩解。
高宏图伏在地上，微微有些颤抖。
他不怕死，只是怕自己这一罪，连累了那些跟着他拆房运料的兵卒，更怕奸逆之徒借机弹劾，连累史可法等忠臣。
因此，他提前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绝不能给小人留下任何钻空子的余地。
他补充道：
“臣…… 臣当时避开了所有同僚，只带了自家亲兵，私闯皇宫与皇家园林。
强令逼迫亲兵，抢了内里的钱粮、牲畜，拆了亭台楼阁的砖石木柴，连皇家牧场里能拉动辎重的精壮骡马，都强行征调了……”
“抢回自己家了？”崇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不出喜怒。
“不，送往城头，资军，守城。”史可法几乎是脱口而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太清楚高宏图的为人，这位老臣的骨头比谁都硬，此刻把罪责揽得这么死，分明是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准备。
可南京守城离了高宏图调度粮草，怕是撑不到现在，他绝不能让忠臣遭难。
崇祯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伏在地上的高宏图身上，又缓缓扫过周围的文武百官。
众文武皆不敢说话，都在等崇祯表态，现场静得能听见风吹草动的声响，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半晌，就在史可法几乎要再次开口时，人群中突然传来 “噗通” 一声。
只见忻城伯赵之龙突然跪下，脸上满是义愤填膺的神色，声音尖利如刀：
“陛下！高宏图胆大妄为，擅闯皇宫禁地，劫掠皇家庄园牧场，甚至在皇家池塘私捕鱼虾！
此等行径视国法如无物、视皇权如草芥，罪当诛杀九族，以儆效尤！”
史可法心里一沉，他明白，赵之龙的家产被高宏图劫去很多，现在是想借刀杀人，除掉高宏图这个眼中钉！
高宏图依旧伏在地上，听到这话，肩膀微微一颤，却没有抬头辩解。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崇祯依旧没有说话，心道：
“历史上，赵之龙是大明的第十代忻城伯，曾任锦衣卫指挥使，崇祯自缢后，被弘光帝任命为京营提督，掌管南京京营军队。
可惜，他既不支持积极抗清，也不参与核心党争，一心保全自身利益。利用职权搜刮民财，对军队的训练和防务建设漠不关心，导致南京京营军纪涣散、战斗力低下。
当多铎率领建奴大军兵临南京。弘光帝仓皇出逃，赵之龙作为京营提督，本应承担起守土之责，但他却选择与大学士王铎、礼部尚书钱谦益等官员暗中联络清军，主动打开南京城门，献上南京府库的财物，迎清军入城。
降清后，赵之龙积极劝说其他未降的明朝官员归顺，被清廷授予三等阿思哈尼哈。
这就是个十足的汉奸走狗，现在竟然出来坑害张宏图，该杀！”
崇祯的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他脸上那层看不清喜怒的淡漠，比雷霆之怒更让人胆寒。
众官垂首侍立，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一丝异动触怒了龙颜。
就在这时，礼部侍郎王铎与应天府尹李乔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笃定。
陛下脸色难看，密布杀意，显然是动了真怒，此刻弹劾高宏图，正是顺承上意的好时机。
王铎率先出列，语气沉痛又带着几分刻意的凛然：
“陛下，高宏图此举绝非仅动皇产那么简单！
他借着守城的由头，打着‘资军’的旗号，实则纵容手下兵卒，将南京城中勋贵的私库、官吏的宅邸、甚至富商的银号都抢掠一空！”
他顿了顿，眼角余光飞快瞥过史可法紧绷的侧脸，声音愈发沉重：
“城中富户被劫后哭声震天，百姓见兵卒如此，也人心惶惶，几近溃散。
若非臣等连日带着衙役沿街安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怕是不等贼兵破城，南京城就已从内部乱了套！”
史可法在心里暗骂一声“颠倒黑白”，高宏图取财物资军明是大义，到了王铎嘴里反倒成了祸乱之源。
没等他理清思绪，李乔已跟着出列，声音里带着刻意营造的悲悯：
“陛下，高宏图此人，实为酷吏！
他不仅抢掠财货，更对南京城的官绅百姓敲骨吸髓，百姓连过冬的粮种都被搜走！
如今城中民怨四起，私下里骂声不绝，都说这般守城，与闯贼无异。臣等虽竭力压制，却也怕积怨过深，终成祸患啊！”
史可法听得心头火起，恨不得立刻驳斥，却见崇祯依旧沉默地立在那里，目光沉沉地落在高宏图身上，便又强行按捺住，心道：
“此刻出言辩解，怕只会火上浇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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