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飞溅。
小姑娘被丢进水里。
她头上戴着深紫色的泳帽，白色的泳镜，身上穿着浅紫色吊带的泳衣，小荷叶边的裙边在水里晃荡，像条鱼似的，打着两条小胖腿憋着气往上游着。
顾寒看着程心从水面上露出头来，吐了口水，才松了口气。
明知道小姑娘学会游泳了，可是每次看到教练把她丢进水里，他还是紧张。
“哥哥！我会了！”程心举着手，一边蹬腿一边抹脸一边笑着跟顾寒打招呼。
顾寒看她随着水波荡漾起起伏伏的，笑了笑，对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得到了哥哥的鼓励，程心嘿嘿笑了一下，随后狗爬似的游到陈教练那里。
陈教练看着她的狗刨式泳姿一脸苦笑。
“顾寒？”马教练指导了几句，还示范了，抬头才发现顾寒在给妹妹爱的鼓励，于是叉着腰，叫了他一声。
“好的。”顾寒看了一眼马教练，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便钻到水里，直接游到了对岸，再翻身游了回来。
马教练：“……”
虽然没看他示范，但是游得还是挺标准的。
顾寒正游着，就听到了一声惊呼。
他转过头去，就看到有一个小男孩伸出一只手，不断挣扎。
“妈……救……”
原本顾寒是不会管的，毕竟游泳池是有安全员的，但是他正好看见那个男孩子正好扯了一下身后紫色泳衣的小女孩。
他浑身血液瞬间涌向了头顶。
深呼吸一口气，便沉进水面以下，也不再藏拙，宛如一支利箭一般冲了过去。
“有人溺水了！”
“我女儿！救生员！快！快！”
“啊！有小孩淹到了！”
“救命！”
……
顾寒在水里，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他迅速游到紫色泳衣小女孩的位置，他才5岁，力气很是有限，他用尽全身力气勾过她的下巴往上浮，却被疯狂挣扎的小女孩重重地踹了一脚大腿。
顾寒：“！！！”
有一瞬间他都在想，是不是女魔头在这里等着他呢？
让他对她毫无防备，然后再拉他去死？
他心里突然产生了无边的愤怒。
想要拉她一起下地狱。
马教练一直盯着顾寒，在他突然改变航线，往两个小孩那边游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接着也注意到了两个小孩溺水的状况，于是立刻往事发的区域游去。
在顾寒产生了黑暗想法的那一瞬间，马教练把他捞了起来。
这个时间发生得其实很短，救生员和其他教练也同时赶到了，一人一个孩子，抱了上岸。
一开始那个男孩子呛水时间相对长一点，救生员正在做心肺复苏，孩子的母亲在旁边一直哭喊。
“康康！康康！怎么回事！？怎么就溺水了！儿子！”
很快，孩子就醒了，一醒就哭着喊“妈妈”。
周边围了一群人。
“哎哟，这妈怎么当的，小孩溺水都没发现？”
“这妈我见过，在旁边接电话呢，啧啧啧。”
“那么小的孩子都放心一个人待在泳池？”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后妈。”
……
“都走开都走开，不要围在这里，要通风，谢谢大家配合。”一个教练疏散着聚集的人群。
附近同样被呛到的小女孩没晕，在哭喊着。
顾寒只是被呛了一下，被马教练抱到一边坐在泳池边上，咳了几声，就坐着发呆。
马教练神色严峻：“顾寒，你是不是觉得你学得很好了？你知不知道你多大？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在溺水的时候力气有多大？遇到发现有人溺水，你应该寻求大人的帮助！怎么就自己游过去救人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顾寒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他还沉浸在刚才那一瞬间的情绪当中无法自拔。
“哥哥呜呜……哥哥……”
熟悉的声音传来。
顾寒震惊抬头。
就发现程心正刨着水，嘴巴弯成一个倒着的月牙，一边哭着，一边朝他游过来。
陈教练在她身后不远跟着。
现在现场有点乱，不过越是这种时候，他越要跟紧自己身边这个，免得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顾寒这才转过身看了一眼远处被浴巾裹着的小女孩，虽然戴着同款泳衣，此时泳镜摘掉之后，明显长得跟程心根本不一样。
程心这次刨得很快，小手跟装了电动马达似的刨刨刨，不一会儿就抓住了哥哥的脚。
顾寒下意识抖了一下。
小程心泳镜还没摘就哭得稀里哗啦的，顾寒仿佛都能看到她泳镜里的泪水。
她抓着哥哥的腿，试图往泳池边上爬，但是她的小短腿根本够不上去，还差点摔水里。
顾寒赶紧扶住她，心里尽是一片茫然。
马教练也下意识扶了一把，回头看了陈教练一眼，得了同意，就把小姑娘抱上了泳池边，跟她哥哥一样在泳池边坐着。
一上岸，程心就哇哇大哭，坐在那就伸手抱住顾寒：“哥哥！哥哥……”
她的小短手就这么长，顾寒半边身子被她圈着，低头看她嗷嗷地哭。
看了一会，还是没忍住，把她泳镜挪开，挪到泳帽那里去。
有一溜水从泳镜里流下来。
看到她眼睛那一圈红印子，有点浮肿的眼睛还在一串一串地掉眼泪，顾寒抬起手掌，用掌根给她抹去掉出来的眼泪。
“你哭什么呢？”你又没有呛水。
他声音有些哽咽，说了一句又说不下去了。
程心抽泣着伸出一根食指，指一下哥哥，又指一下泳池。
“哥哥，掉水里了……”
说着，她又想哭。
顾寒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现在的心情跌宕起伏的，上上下下的，非常复杂。
深呼吸一口气之后。
他还是把小姑娘的小脑袋瓜搂进了怀里（背对着他搂），也不说话，就这样搂着，弯着腰低着头。
程心坐在他旁边，脑袋被揽过去，腰也侧弯着，她感觉这个姿势有点难受，扭了扭屁股，又听到脑袋后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然后瞪大眼睛不敢动。
小姑娘第一次听到哥哥哭，但是她没有震惊的感觉，她就突然觉得哥哥需要她保护。
就跟林盼儿姐姐一样，抱着她哭，需要保护。
但是她又不好转过身，于是将就地拍了拍哥哥的大腿。
糯糯地说着：“哥哥不哭不哭，没事没事，不哭不哭……”
她的安慰很奏效，顾寒一下就哭不出来了。
毕竟她拍的地方恰好是刚才那个小女孩踹的地方。
顾寒偷偷擦了擦眼泪，坐好。
半晌，突然笑了一声：“吓我一跳，我以为……”
他没有想到会有人撞泳衣，大家都戴着泳帽泳镜，剧烈挣扎着，他没看清，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是程心。
然后在水里被踹的那一刹那，他是真的很伤心。
只有神知道他看到小姑娘刨着水朝他游来的时候，有多恍惚。
那些前世的经历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都已经过去了。
他没有被骗。
他现在是真的有个很关心他的妹妹。
顾寒突然再次低头，掰过程心的脑袋，亲了一下她头上的泳镜。
笑得开心。
程心突然一下被掰过去，差点摔哥哥大腿上，亲泳镜上她又没感觉，于是挠了挠脸，抬头一脸疑惑地看顾寒。
仿佛在说：你又扒拉我干什么？
陈教练看着这场景，一脸笑意。
马教练都要哭出来了，虽然顾寒没说完，但是他秒懂他的意思。
原来他以为那个小女孩是他妹妹，怪不得那么紧张。
如果他有张帕子，他都想痛哭流涕，擤擤鼻涕，感叹这可歌可泣的兄妹情。
可惜他没有。
于是他得继续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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