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慌忙丢掉烟斗和手杖，双手接住画轴，抱怨道：
“你太不小心了！”
他轻轻抚摸画轴，检查有无损伤，然后满意颔首，转过身朝城门口的士兵招招手。
士兵得到命令，列队离开城门，返回营地。
这位仙人弟子，仙城城主，果然遵守承诺，亲自护送王载穿过城门。
城外是一片荒野。
大平原上，一眼望去没有绿色，灰扑扑，一些灌木荆棘色泽暗淡，缺少生机，空气中几乎感知不到元气。
这样的世界，修行者难以生存，法力会不断流失。
但仙城中元气充沛！
“你走吧，不会有人来追你。”绅士城主怀里抱着画轴说道。
王载腰间挂着刀和剑，脚步僵硬，走了很久，然后回头，看到仙城全貌。
一座落在平原上的城池。
城墙高大，可能有五六十米，但在大尺度上十分渺小。
王载表情逐渐惊讶，眼中倒映七彩。
一条长虹从天空垂挂而下，色泽鲜艳，霞光四射，云雾缭绕，澎湃天地元气顺着长虹落入下方大地。
那里正好有一座城，仙城！
王载从长缨记忆中得到一本古籍，其中描绘仙古时代，仙人从人间，万海，举霞飞升，会在天地间留下永恒难以磨灭的霞光！
这，是仙迹！
仙人所留，仙人真实存在，举霞飞升也不是神话传说。
王载久久凝视飞虹。
它的根部笼罩整座城，直径数十公里，上升天穹，略带弧度，如虹桥，层云环绕着它，映射出各种色彩。
身在仙城时，反而看不到它。
王载欣赏一阵，回过神来，继续往荒野中走去。
现在他漫无目的。
仙城，城主府。
仙人弟子，绅士城主一路返回城主府，将门窗都关好，又取出各种符纸贴在房间角落，隔绝窥探，继而腾空书桌，将画轴放在一端，解开系绳，小心翼翼推开。
至于真假，他拿到画轴时自然检查过，这确实是一件传承至宝。
画轴一点点摊开，其内景物显现。
首先是山峰，一圈山峰，它们围在一起，宛如一个深渊，渊底镜湖，圆月静静浮在水面，不知岁月。
一位布衣、草履、竹杖老者下到深渊底部，低头凝望圆月，做恐惧状。
“深渊里的月亮，果然和那个禁忌之物有些关联……”他盯着深渊下的那个月亮，感到一丝邪异，继而和那个草履竹杖老人一样，露出些许恐惧之一。
但他压住恐惧，表情惊喜。
所有仙路都已满员，仙界就那么大，承受重压，没有多余仙位，而一位位飞升期修道者不断出现，全都翘首以盼，故而他堂堂仙人五代弟子，都还要守着人间一座城。
而今得到新传承，一条几乎无人成仙，非常危险的路，但它却是通畅着的。
……
仙城消失在身后，已经看不到。
唯见那道飞虹。
王载一路走过，也不尽是荒芜，偶有小溪潺潺，沿岸村落，村民生活安静祥和，村中没有修道之人。
忽然，一个道服破烂的道士出现在前方。
他手里提着柄剑，注视着缓慢走来的王载，气息隐晦流淌。
王载停住脚步，看了看他，抽出腰间长刀杵地。
他们对峙一会儿，道士忽然吸了吸鼻子，皱皱眉，身上的隐晦气息内敛了。
王载也收起长刀，换了方向继续行走。
道士跟在他身后，说道：“原来你马上就要死了，变成孤魂野鬼，我还是跟你，等你死了就帮你下阴间投胎。”
王载不理他，走了一阵，前面看到一小片山丘，山上树木半枯半荣，山下炊烟飘荡，应该是个村子。
王载感觉肚子饿了，往炊烟方向走去。
快要看到村子时，道士忽然停下，喊了一句：“我闻到妖魔的气息，你不要往前走，会撞上它们！”
王载回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往村子走去。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道士骂一句，原地踟躇，又跟着走一段，看到一些石头墙，茅草顶的房屋。
那些烟气根本不是炊烟，而是房屋在燃烧。
“好强大的妖魔！”
道士止步惊呼，不在跟随，转身就跑。
王载也感受到那股冲天气息，邪异、疯狂、杂乱，应该有许多妖魔。
“有妖兽，好像也有修行者气息。”
王载低语，对妖魔很感兴趣，这里是仙古旧景，或者一个相近的梦，修道者与妖魔对立，而在后世，修行者却和妖魔不分彼此。
他走过去，登上一个小丘，看到村庄全貌。
这个村子建在小湖边，周围水草丰茂，是荒野上少见的富庶之地。
然而此时村中无人声，一头头妖兽穿行房屋间，尾巴一扫，房屋倾塌，藏在里面的人被长舌卷起，塞入嘴巴咀嚼，鲜血从齿缝流淌。
这是一头形似蜥蜴的妖兽，气息很强，化神级别。
它的身边站着一些人，气息阴冷邪异，狂暴且杂乱，有的人长出鳞片犄角，眼睛是红的，有人半人半鬼，拿着一个玉瓶施法，从妖兽嘴巴里抽出魂魄。
也有人端着铜盆，或者就站在妖兽嘴巴下面，沐浴滴落的血，身上血光氤氲，在修炼血煞之气。
忽然，一个人张开嘴巴，做呕吐状，然后拳头大圆坨坨丹丸飞出，血煞缭绕，缓缓转动，每转动一圈便朝周遭辐射力量波纹。
又有人头顶升腾黑气，一个粘稠黑雾凝实的小人儿出现，污浊不堪，意识混沌，在主人操纵下掐诀念咒，吸收血煞之气！
也有人收集碎肉碎骨，放在罐子里熬炼，最后出产几颗丹丸吞下，身上气息一阵荡漾，似乎突破了境界。
王载目光逡巡，看到几个收集魂魄者，他们捧着玉瓶来到湖边。
那里有一个强大生命，半人半妖，长着一对翅膀和两对手臂，正在吞吐血煞之气，周围十几丈笼罩血云，少许法则汇聚在哪里，不太稳定，随时可能逃散的样子。
这人气息，几乎等于合道！
大概十几人献上玉瓶，打开瓶盖，他深深吸气，每个玉瓶中飘出十数个挣扎痛苦的魂魄，它们的所有魂力被半妖吸进鼻子里，剩余的部分被一股阴风吹拂，钻入一片冻土世界。
他们好像是修行者……王载心惊，这一幕放在后世，对比华芊界，极为相似。
凡人是一茬又一茬的庄稼，不断被收割，血肉、骨骼、灵魂都是修炼耗材。
那位半妖提取魂力，显然是在稳固规则，安抚法则，否则他的境界随时可能奔溃跌落。
王载思索，忽然瞳孔猛缩。
湖边，那位半妖在他眨眼间消失不见。
唰！
他拔刀抽剑，快速转身，果然看到身形高大的半妖立在身后，一对竖瞳冷漠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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