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风卷着沙砾打在毡布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却压不住帐内骤然凝固的空气。
萧牧的刀抵在赵书颖颈侧，刀锋划破薄衫，渗出血珠的凉意让她微微一颤，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帐内的北阳士兵已迅速围成半圈，刀光剑影将他与身后几个亲兵困在中央，高寅按着腰间长刀，李言笑则悄悄退到帐柱旁，观察着局势。
“我当然舍不得。你说得我都认，等今日一过，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哼，补偿？你疯了！”赵书颖的声音里裹着怒火，颈侧的刺痛让她呼吸一紧，“你可知主营帐被围死的后果？青峡关的守军不会给你半分情面！”
萧牧手臂收得更紧，目光扫过高寅与李言笑，声音冷硬如铁：“我要的不是情面，是时间。”
他没必要说破，司徒皓月此刻正在外围对付杨钰与叶明月，只要他能拖住主营的核心战力，南国的巫术足以拿下他们所带的那些人。
“让你的人退后，否则这帐内的血，就得由公主先染红。”
高寅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沉声道：“你想托住我们，好让司徒皓月得手？可你也知道纵使她们得手，你也绝对不可能活着出去，我们会拼死为他们报仇，今日最坏的结局就是我们同归于尽。”
“高将军，你是条汉子，我也十分敬佩你。不过不是个好人，李姑娘，这种背信弃义之人你还信他吗？还同归于尽，你当我这些人都是吃干饭的！”萧牧嗤笑一声，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语气里难得带了丝复杂，“书颖，我不想今日让你血溅当场。”
“别这么叫我。”赵书颖猛地偏过头，发丝扫过他手背，眼底的怒意几乎要烧起来，“你是北阳的叛徒，连你我一开始的初遇，恐怕也是你的算计。”
刀锋又远了一寸，萧牧喉结滚动：“第一，我不是叛徒，我是天盛皇子，不是你们北阳人。第二，西阳的日子是真的，但立场……由不得我选。”
“由不得你选？”赵书颖厉声打断，声音因愤怒而发颤，“我且问你，你天盛勾结南国入关，难道也是身不由己？你明知道青峡关后是数十万百姓，明知道南国的巫术有多阴狠，还要狼狈为奸——你告诉我，都是没得选？”
李言笑在旁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萧将军，我果然也是错看你了。其实当初在天盛之时，我就有所察觉，但是奈何没有证据。陛下对你不薄，你这个狼心狗肺，吃里爬外的东西！还有你的兄弟，我不信你在北阳多年没有一两个知心好友，你都能下得去手！”
萧牧被骂却始终不怒，反而带着丝丝笑意点头，疯狂又阴鸷：“没错，你说得很对。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该死，你们也该死。李先生，我知你所长，也明白在北阳根本就没有你的位置，来吧，来天盛，我会承诺你所有，而且我姑姑很喜欢你。”
李言笑有些诧异，皱着眉头一脸不可思议：“你说什么？你可知我是北阳的丞相，陛下亲封的丞相。我怎么可能为天盛做事？”
“算了吧，你的这些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怎么也把自己给骗过去了。”萧牧听到李言笑的话撇撇嘴，抑制不住嗤笑，“你为了他背负了多少骂名，又承担了多少烂摊子，这个名义上的丞相有人服你吗？京城里的谣言也是满天飞，你以为抓几个说书的就能掩盖了？他身边没有你的位置，心里更没有！他护不住你，天盛可以。你选。”
果然此言一出，周围又开始涌起窃窃私语，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她，想要看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萧牧盯着赵书颖泛红的眼眶，声音低了几分：“我与南国合作，自有我的道理。但书颖，你记住，无论战局如何，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不让我有事？”赵书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里带着泪，“看着你攻破青峡关，看着南国的巫术席卷北阳，看着我父兄用性命守护的土地变成炼狱——这样活着，你觉得我会稀罕？萧牧，西阳的情分，在你举兵的那一刻就断了。你现在挟持我，不过是自欺欺人！要杀便杀，李姑娘，不要听信他的话，我皇兄心里有你，在很久很久之前。虽然他做过错事，但是从来都没有放弃你。”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呼啸，既非风声也非兵刃相击，倒像是无数细碎的虫鸣在聚集。高寅脸色微变——那是南国巫术发动的征兆，看来杨钰那边怕是……
萧牧显然也听到了动静，眼神一亮：“得手了。”
他看向高寅和李言笑，语气带着胜券在握的冷傲：“放我出去，我还能保你们留条活路。再过片刻，整个青峡关都要被南国的人围死了。”
赵书颖看着他眼底的狂热，心一点点沉下去。她终于明白，他或许是真的喜欢过她，但在他心里，终究抵不过对胜利的执念。帐外的风更急了，夹杂着远方隐约的呐喊，像是在宣告这场战局的倾斜，也像是在为那段早已逝去的情谊，奏响最后的挽歌。
“我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赵书颖看到李言笑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慌张和无措，也慌了神，难道真的要输了吗？那么即便是死，她也要问清楚，“你的名字是什么？”
萧牧顿了顿，似乎是在考量到底要不要告诉她，还是在担心她有诈。
“我叫萧鸿。”
笑和泪交织在一起，模糊了帐前昏黄的灯光：“你连名字都在骗我。”
或许是捕捉到了赵书颖眼里的那一抹决绝，李言笑立刻想到了她要干什么，她不记得自己给她的结局了，但是却只知道一句，公主悲痛欲绝，以簪自戕，保全名节。
“不，不！”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赵书颖便奋力挣脱了他的桎梏，用萧牧送自己的那根簪子捅进了他的心窝，这一下用了十足十的力气，连萧牧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猛然吃痛，连刀都没能握稳，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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