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宵意识缓缓回笼。
是此处的地仙叫醒了他。
“仙君原本不属于这里，可知道回去的路？”满头白发的慈祥地仙问他。
沈清宵摇头。
“这可不成，被天道发现，会降罚于你的。”地仙说。
“你得先找个寄居之所，瞒过天道。”他说。
沈清宵不解，正要询问，却被不远处的吵嚷声打断。
“嘘，躲起来！”地仙说。
“凭什么？你日日混吃等死，父亲却要将家主之位传与你？！难道就因为你是男子，而我是女儿身？！”一位女子声嘶力竭地嘶喊着。
沈清宵和那地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美艳女子手持匕首，猛地刺入那俊朗男子的腹部。
男子的身体一颤，双眼满是不可置信，随后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女子先是面露心虚之色，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她的神情逐渐变得狠厉而坚定，口中喃喃自语道：“是你们逼我的，这不怨我！”
女子仓皇离开。
沈清宵只觉得那女子的面容有些熟悉，可他一时想不起来。
地仙连忙拉着他上前查看。
“他死了。”地仙看着地上的男子说。
地仙叹了口气，又看了眼沈清宵，突然眼前一亮。
“正好！仙君可以借这位公子的身躯暂居。这样的话，天道只会觉得你是这位公子，无法看穿你的身份。”
沈清宵在地仙的指示下与那位死去的公子身躯融合，倾刻间成了那位公子的模样。
而那位公子身上的伤口也立刻愈合。
沈清宵只觉得少了什么。
“仙君可是在找这个？”地仙举着一块写了字的丝绸问。
沈清宵看着那熟悉的物件，下意识点头。
虽然他现在的记忆十分模糊，他也不知那物件是什么。
但他缺的，似乎就是这个。
他将那丝绸系在手腕上。
还来不及看那上面的字是什么，便见一小厮打扮的人火急火燎地拉着沈清宵走。
“公子，你可让小人好找啊！马上就是冠礼了，您这是瞎跑什么啊？！”小厮边说边走得风风火火。
“诶……”沈清宵转头，那地仙早已没了踪迹。
沈清宵就这样被那小厮带着走进一座大宅。
宅前牌匾上写着“谢宅”两个大字。
迎面走来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见面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谢穹！你死哪儿去了！又跟你那些狐朋狗友上哪喝酒去了？！”
沈清宵茫然看着他，所以，这具身体的主人叫谢穹？
“看！还看？！看什么看？！冠礼就要开始了！赶紧给老子滚进去！”
沈清宵被人推着走到聚满了一众宗亲的宗庙前。
方才还自称老子的人顺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换上平易近人的模样气定神闲走到沈清宵面前。
沈清宵也意识到，眼前这位便是谢穹的父亲。而今日，是谢穹的冠礼之日。
只听身侧站着的宗亲喊道：
“加冠。”
“始加——”
“再加——”
“三加——”
沈清宵被人摆弄着头发，又被催促着换衣。恍恍惚惚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结束。
“取字——”
谢父走到沈清宵面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偶然间瞥了他一眼，只见他手腕上系着什么东西。
谢父举着他的手细看。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他爹气死。
“不离不弃，与君……”
谢父气得脸红脖子粗，不顾颜面指着沈清宵破口大骂。
“你这不要脸的混账东西！平日里喝酒赌博也就罢了！不好好读书不好好修炼也就罢了！不学无术、混吃等死也就罢了——
“你他么还给老子玩起私定终身来了！”
沈清宵望着腕间丝绸上的字，所有的记忆逐渐清晰。
不离不弃，与君双栖。
“阿容……”
他难以遏制的心疼蔓延至四肢百骸。
姬容，你这个骗子……
“阿容？还特么阿容！”
谢父气得要打人，幸好被几位宗亲拉着，拍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莫气莫气，先取字要紧。”
“取……取字……”谢父讥诮道，“取什么？［翼轸］、［凌虚］还是［清宵］啊？！你看看他那德性，哪个他配啊？！”
众人大气不敢出。
毕竟这位是家主，这个真惹不起。
而且人家说得在理。
谢父气得左看右看，看了半天举着沈清宵胳膊道，“还不离不弃，就叫谢不离！我看你这辈子跟谁能不离不弃！”
“你说什么？”沈清宵如遭雷劈，仿佛灵魂都在震颤。
“谢不离！聋了？怎么跟你老子说话？想不想活了你个逆子？！”谢父咆哮道。
“谢不离……”沈清宵重复着这三个字。
宗中长辈向众人宣布：
［今乃族中子弟谢穹弱冠之期，其父字之曰“不离”。人皆惑焉，以其名“穹”，志在高远、前程无限，而“不离”二字，似类儿女情长之属，与男子壮志相悖。
然其父之意，盖以警醒，诫其勿溺于私情缱绻，而废青云之途。当此弱冠嘉礼，名与字立，望谢穹明父心、破情执、守正道，勿为情丝所绊。御剑九霄，仙途坦荡。］
沈清宵在众宾客的恭喜声中笑出了声。
这笑声起初低低的，带着几分自嘲与无奈，渐渐地，笑声越来越大，在宗庙回荡。
“谢不离……”
“谢不离……”
姬容，原来这才是你我的命。
谢家族史曰：“及谢穹弱冠之礼毕，忽萌异志，竟于当日弃谢家承袭之权，拂袖而去。”
*
可他偏不信命。
“我的命，由我自己来定。”
“你的命，由我来改。”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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