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中，姬容听到一阵短促的敲桌子的声音。一个白衣身影近在眼前，四周墨香扑鼻，雨声格外清晰。
“姬容。”
姬容猛然清醒，她还在清心阁，地上都是废纸，书案上是两张抄好的清心咒，但是有一半都满是墨迹，砚台被打翻，墨汁四溅。被她枕在胳膊下的书和纸也皱皱巴巴，不能再用。
“我……我睡着了？”姬容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浑身无力。
“你先回去休息，等身体好了再抄。”沈清宵道。
姬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能有这么好？
“等好了，多抄两倍。”他道。
姬容：“……”
果不其然，这厮看起来是颗小白菜，其实芯是黑的。
“凭什么？你不是让我休息吗？怎么还要补上休息的？”
“若你康健无病，本不该休息。”沈清宵说。
“怎么，有病也怪我咯？”
“如果你昨天不逃走，就不会吹风，不会病上加病。”沈清宵道。
姬容翻了个白眼，“说白了还是蓄意报复。”
“并非报复。羲和殿自有规矩，有奖有惩。坏了规矩，自然要接受惩罚。”
姬容愤愤然道：“这羲和殿在我来之前就你一个，哪里来的那么多狗屁规矩！我看你是一个人太闲，闲出病了。”
“就是给你定的规矩。”沈清宵的，“此处不是魔界，你以后也不会再和魔族有任何牵扯，就应该适应仙门的规矩。”
姬容轻笑，“魔由心生。你即便除了我身上的魔，也除不了我心里的魔。”
沈清宵闻言目光深沉，如凝视深渊一般看着她说：“那你最好把你说的魔，好好藏在心底。”
“沈清宵，你和玄朔究竟有何图谋？还是说，虞山和仙帝，达成了某种约定？”姬容直视沈清宵双眼，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表情。
奈何沈清宵面色平静，面上根本无甚表情。他淡淡道：“如今你在羲和殿，虞山或是任何人都管不了你，没人会将你如何。”
“你的意思是，只要在这里，我就是绝对安全的？”
“是。”
“你会保我？”
“是。”
“为什么？”
“你根骨不错，天赋俱佳。若是轻易毁了，实在可惜。”他说。
“这么说，你想收徒？”
“不想。”沈清宵毫不犹豫地否认。
“那你为何……”
“我不喜欢当人长辈，很麻烦。”沈清宵道。
姬容觉得这人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日后她若是再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沈清宵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倒是可以撇干净。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任你摆布。我没有求着你护我，也不会为着偷生屈服。你保不保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这写书我该抄多少就是多少，全看心情。其他的，一个字我都不会多抄。”
“姬容，你向来如此吗？”
“从前如何已经不重要了。但现在，我就是如此。如你所见。”姬容说。
“你如今举手投足一字一语满是戾气。恨意难消，魔气难除。”他说。
“你也可以不除。”姬容说。
“若是做不到平心静气，你觉得你还能重新修炼吗？姬容，你是修炼过一次的人，应该知道心境之重要……”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姬容目光平静看着他，眼中却是可见的冷意。
二人自是不欢而散。
那日过后，姬容又歇了三日才开始抄书，足足抄了五日才大功告成。在此期间一次都没见过沈清宵。
如今任务完成，姬容便出去找沈清宵，却没有看到一个小巧的身影偷偷跃上书案。
等姬容带沈清宵回到清心阁时，书案上只剩她抄写的《逍遥道》，《道经》和《清心咒》早已不翼而飞。
“这就是你抄写的全部？”沈清宵问。
“不是，我抄了很多，方才寻你之前还在这里……”姬容在书案旁张望寻找却不得其踪，看向沈清宵的眼中有些茫然，“找不到了……”
“你是说，你全部抄写了，但是转眼间不翼而飞了，是吗？”
姬容点头。
“这羲和殿只有你我，你觉得谁会拿走你的手稿？”他道。
“你不信我？”姬容理直气壮的模样，没有半点心虚的样子。当然，她也不该心虚。
“姬容，结果或证据，你总要拿出一样。”他说。
“若拿不出呢？”
“那就重新抄。”
“凭什么？我明明已经抄过。”
“姬容，有时候过程并不重要。我要的是结果。”沈清宵道。
“沈清宵，你是故意为难我。”姬容不服气。
“我这几日不在羲和殿，神识也没有外放，无法得知你的境况。但是我要的结果没有看到，我只是让你做你该做的事。”他说。
“你觉得我在骗你？”姬容道。
“至少你不是从不骗我。从前也有先例不是吗？”
“那不一样。我又怎么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骗你？”
“于我而言，所有的事一样重要。这些事没有什么不同。”
“这些事怎么能一样？”姬容心头烦躁，却不知是因为手稿丢失烦躁，还是因为不被信任烦躁，或是纠结于那些事情怎么会一样。
“我说了，我要的是结果。”沈清宵道。
不等姬容说什么，沈清宵又道：“若没有结果，便再造一个结果。”
“好，你要结果是吗？”姬容不掩愠色，“那我就去寻这结果。羲和殿不过你我二人，我还不信，翻遍羲和殿，还找不出本就存在的结果！”
姬容说罢，愤然离去。
沈清宵看着她利落决绝的背影，微微垂眸，眼底投下睫毛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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