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几个雄性听完他的经历都颇有微词，在战场上杀死两万敌人，没有雄性会有心理负担。
兽世雄性打架本来就讲究一个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胜者放过是仁慈，不放过是天经地义，败者自然愿赌服输，双方都不会有太多纠结。
但弋渊在“血色银月”杀死的两万敌人并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将两万已经投降的啸月银狼雄性杀死，然后就地掩埋。
在兽世，“投降”本来就是对雄性的一种巨大精神折磨，很多有过投降经历的雄性一辈子都无法晋升。
所以，雄性打架，无论是1V1、打群架、或者是城邦之间的大规模战争，一方投降，一方放过，是兽世约定俗成的规矩。
弋渊“杀俘虏”这种行为，明显是坏了规矩，雄性们多少都有些看不上。
“两万零一百二十九名啸月银狼战士，没有人愿意动手，我亲自将他们的生命变成了一片富饶的森林。”
弋渊语气平静，既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愧疚之意。
江滟月把弋渊抱得更紧了一些，“对于啸月银狼一族而言，你当然是十恶不赦的魔鬼，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当然也能站在道德的高坡上指责你的残忍嗜血。”
“因为指责你，远比认同你要来得容易，兽世的兽口加起来也就将将突破百万，两万条命太多了，连认可你都需要额外的勇气。”
“但是弋渊，站在金丝玄虎的角度，你是当之无愧的英雄，所有人都应该铭记你，甚至，整个中大陆的兽人都应该感激你，是你把他们拽出了战争的泥潭。”
“尽管方式直接而残忍，两万放在生命上，确实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但无尽的战争带来的是无尽的死亡和仇恨。”
江滟月忍不住呜咽，“但是弋渊，我心疼你……”
历史上有杀神白起，长平之战坑杀40万赵军，于赵军而言，自然是骇人听闻的骇人暴行。
但于秦国而言，白起为秦赢得了胜利，避免了国力的过度损耗。放在历史的维度上，白起确确实实推进了秦国的统一，华夏的统一。
白起所为，是一件罪在当世，功在千秋的事。
但兽世没有这样的历史，兽世还有“不杀俘虏”这种约定俗成的规则，可想而知，弋渊做出这样的决定要背负怎样的压力。
江滟月知道自己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但屁股决定脑袋，弋渊是她的雄性，她就是会为弋渊考虑，为弋渊心疼。
对于江滟月而言，就是“虽然你们失去了生命，但我的弋渊可是因此染上污点，遭受非议。”
弋渊小心翼翼用坚实的臂膀抱住江滟月，珍而重之，“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弋渊声音有些沙哑。
弋渊其实并不后悔，也不纠结，这份罪孽是一定要人来背的，否则战争将永无止境。
金丝玄虎和啸月银狼都太坚韧、太勇敢、太骄傲，谁也不愿低头服软，俯首称臣。
这份罪孽弋渊不背，也总有后来人背。但万一后来人不是金丝玄虎，而是啸月银狼呢？
弋渊做出决定的时候，就做好了承担一切的准备，他一直觉得，十二年前那三道大雷，至少有一道是给他的。
弋渊是兽世土着，还是要脸的雄性，他比江滟月更知道“杀俘虏”是一件多么残忍下作的事情。
但江滟月现在却对他说，他应该被铭记，被歌颂，她居然心疼起自己这个“刽子手”来。
雄性大都是粗线条的，不如雌性情感细腻丰富，弋渊在尸山血海的战场里磨炼锻打，更是意志坚定，心理素质恐怖。
不然也不会去做一件别人连认同都需要额外勇气的事情。
但“我心疼你”，短短四个字，却让弋渊钢铁般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十二年前的崩塌让战神成为一地废墟，而这一次，废墟再次崩塌，却是一颗种子挣扎着发芽，让一片死寂的废墟重新长出鲜活柔软的血肉。
成为一颗新的、完整鲜活的心脏。
为她而跳动。
这颗新的“心脏”比战神的钢铁之心更加柔软，更温柔，也更加坚韧，充满生机，再也不会如石头一样，看似坚硬，却在重击之下破碎一地。
“仔细想想，你的做法倒也没错，你们中大陆，土地最富饶，雌性生崽最多，兽口却是六大陆最少的。一年一年打下去，死的兽人更多。”
无尘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
“我们大海每多一只人鱼都开心得不行，这么多珍贵的兽口居然用来打仗？你们中大陆的春季是最长的，别的地方春季两个月，你们有时候三个月，有时候两个半月，你们兽口最少，应该也不存在食物不够的情况，你们到底在打什么？”
琉夏表示不理解中大陆这旷日持久的惨烈战争到底在打什么。
“争权力呗，瀛洲是你们人鱼说了算，西大陆有昆仑、东大陆有我们飞行兽的栖霞山、北大陆有狐族的青丘、这南大陆是食铁兽的天府，中大陆就是太阳城和银月城。”
青岚把手一摊，“你看，虽然大陆广阔，部落、城邦林立，但每个大陆都只有一个头，就中大陆，有两个头。”
“两个头两张嘴，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可不就得打架吗？”
琉夏稍稍思考便明了，点头表示赞同，“是这个理。”
“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不会杀那两万个啸月银狼。”南星看弋渊的眼神竟带着几分崇拜。
“战争已经赢了，但敌人随时可以死灰复燃，但有我在，一切太平。而且我的位置会越来越稳，你信不信，要是你不杀那两万啸月银狼，你哥根本不敢动你。”
南星对着弋渊眨眼睛，笑得人畜无害。
“我根本没想过这些。”弋渊有些尴尬，他是真的一点没考虑过这些。
“就算你哥真是好哥哥，那两万啸月银狼也不该杀，你都是战神了，啸月银狼在你手里有翻不出浪来，何必给自己抹黑呢？要是你死了再打仗，后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怀念你的丰功伟绩呢。”
南星叹气，娃娃脸上出现老成的表情，“可你偏偏选择了对族人最好，对自己最坏的那个选择，真的，我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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