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淮的秋天很短，下了几天雨，气温骤降，直逼零下，冬天接踵而至。
星期一的晨会，何霁野和邢浩站在主席台上，教务主任用几句话批评了他们打架和造谣的行为，并让两人作检讨。
本来传言越传越邪乎，很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听到事情始末皆瞪大了眼。
何霁野这是怒发冲冠为红颜啊。
在下面百无聊赖听着，脚尖在草地上画圈的沈鸢听到教导主任的话，更为震惊，猛地抬头看向主席台上的何霁野。
他是因为邢浩造她黄谣才打他的？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还误以为两人是互殴。
如果早知道是因为这个，她一定会去向老师求情，让何霁野省去检讨。
明明他没错，打一个嘴贱的人，是对他最轻的惩罚，她要是当面听到了，她可能也会找人把邢浩打一顿。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幻想，沈鸢总感觉何霁野在主席台上也看着她。
邢浩本来吊儿郎当，想到何霁野打他的画面，人一哆嗦，站到话筒前，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态度诚恳的道歉：“本人邢浩因为嘴贱，无缘无故抹黑一位女生的清白，并且在别人出声提醒下还不知悔改，继续造谣，惹得众怒。我在此向那位女生道歉，对不起，我说了一些伤害你的，且不切实际的话。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谣言止于智者。真的对不起。”
检讨书是何霁野临时塞给他的。邢浩不会写，有一份现成的照着读，求之不得。
读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被坑了，颜面尽失，转身走到何霁野旁边，狠狠的瞪着他。
何霁野当没看见，薄唇勾笑走到话筒前，声音清冷性感：“本人何霁野，不该一时冲动打架，这件事我向邢浩道歉，对不起，不该打你。希望邢浩在日后可以管好自己的嘴，不然我不敢保证我这拳头什么时候又会挥到他脸上。”
话落，引起一阵哗然，下面的学生佩服他的胆量，和同学激烈的讨论起来。一时间，“何霁野不好惹”这件事深入人心。
教导主任上前稳住局面，说了另外的一件事：“为了庆祝圣诞节和元旦，我们将在平安夜这天举行大型的文艺演出，请有意向参加的同学前往学生会处报名。”
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学生会开始忙碌起来，每天报名的人络绎不绝，一波接着一波，属实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节目报名截止，学生会组织开会，晚自习时间被占用。
沈鸢跟着李贤骐混了进来。
本来是内部会议，外人不能参与的，但学生会主席跟沈鸢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组织晚会人手不够，沈鸢人缘好，他还指望着她能提供点人员支持。
一进会议室，沈鸢就摆脱了李贤骐的念叨，刚才说的“你一直跟我坐在一起，方便我给你解释一下任务”被她抛之脑后，稍微一蹿，挤到了何霁野旁边。
何霁野百无聊赖，带了掌上机打发时间，玩得起劲，没注意到身边来了一个人。
沈鸢也不喊他，默默地坐在一旁，支起手细细地观察他的侧脸。睫毛浓密且细长，垂眼的时候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鼻梁高挺，唇线绷直，偶尔会扯扯嘴角，像是不满意自己的操作。这家伙长得过分帅气了，认真的样子都这么迷人。
主席拿着话筒站在前面，轻咳两声，提醒大家注意力集中。
何霁野这时才抬起头，看到沈鸢，眼里闪过惊讶，轻挑眉梢。
沈鸢“嘿嘿”一笑，朝他挥了挥手，“好久不见！”
明明星期三的体育课才看见的，这才星期五，哪里好久不见了。
“嗯，两天前才碰见，”何霁野看着正前方的主席，不忘压低声音回复沈鸢，“真是过了好久啊。”
沈鸢一本正经地解释：“有句话这么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何霁野玩味地看着她，没接话。
沈鸢指着掌上机问：“你这玩的什么？”
“掌上游戏机，方便携带，可以随时随地玩游戏。”何霁野耐心地解释，把掌上机递给沈鸢，“想玩吗？”
沈鸢点头，接过掌上机，操作了一番，没弄明白，拽拽何霁野衣袖下摆，委屈巴巴：“我不会弄。”
何霁野失笑，眼底盛满温柔，从她手里拿过游戏机，手指按着按钮，选好一个游戏，挑了慢速，检查了一下音乐音效都关闭了，才放心地把掌上机给沈鸢。
沈鸢接过，欣喜若狂：“超级玛丽啊？”
玩了几局，她气急败坏，把游戏机扔给何霁野，满脸不悦：“不玩了不玩了，这游戏不好玩。”
沈鸢不爱玩游戏，从小看着家里的男丁们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时不时冒出一句脏话，她每次都撇撇嘴，捧着本书躲得远远的。对她来说，玩游戏比学数学还难。
何霁野翻看着她的挑战记录，全是GAmE oVER，想到她刚才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轻笑出声：“你再玩一次给我看看。”
何霁野把掌上机重新递给她，眼角含笑。
沈鸢不愿意接，但注意到何霁野的目光，两人对视半天，败下阵来：“最后一次哦。”
何霁野：“嗯。”
沈鸢摩拳擦掌，一番热身动作准备好，信心十足地拿起掌上机，目光死死盯着屏幕，手指胡乱的按着按键，马里奥跟着她的节奏到处乱蹿，蘑菇丢了，金币丢了，马里奥还被不明生物杀了两次。虽然没有音效，但是她觉得马里奥一定在痛哭，哎，真是苦了它了。
沈鸢玩不下去了，趁着马里奥复活，赶紧把掌上机塞到何霁野怀里：“你玩。”
何霁野接过，嘴角半勾，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看好了。”
沈鸢聚精会神地看着。
何霁野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按着按键的指节很灵活，跟她完全是两个操作模式，蘑菇全拿到，金币也一个不落，在跑向终点的时候还躲过了攻击。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沈鸢觉得马里奥开心了不少。
不出一会儿功夫，通关。
“太牛了，怎么操作的啊？是不是有什么诀窍？教教我。怎么就......”沈鸢夸着他，还一边演示刚才他的动作，“怎么就一下子跳过去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
何霁野挑眉，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多玩玩就会了。”
听他这么轻松的口气，沈鸢都有点怀疑自己了，她眼神放空，似乎在回忆何霁野刚刚的操作。
看到她发呆，何霁野突然想逗逗她，认真地解释：“没事的，男生玩游戏就是比女生厉害，这没什么的。”
这在沈鸢听来是这样的。
就是比你厉害。
你再怎么玩都超越不了我。
好家伙，一句话激起了沈鸢的胜负欲。
她“哼”了一声，拿起放在桌肚的掌上机，赌气：“我偏不信，我今天非得通关！”
何霁野看着她耍脾气的样子，嘴角的笑压不住。
运动会结束后直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沈鸢对何霁野发起攻势，时不时给他送瓶水，检查卫生的时候暗送秋波，体育课就黏着他打羽毛球。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制造偶遇，若不是碍于自己是女生，估计何霁野上个厕所都能看见她。
何霁野被弄得哭笑不得，但是打心底里却生不出讨厌，还觉得她的一些行为傻气的可爱。
比如此刻，沈鸢坐在他旁边认真地核对晚会流程、节目人员、节目设备和节目音乐。
这是个繁琐且艰巨的任务，学生会人多，确保人手一份完整的流程表和前期准备工作单。如果这一环节出了差错，那晚会效果会大打折扣。所以她格外专注，逐字逐句对着模板一个个检查。
这工作本来是何霁野的，她在旁边看着他核对了一份，心里有了数，主动揽下这活，悄咪咪地从桌肚里掏出一些零食，塞进何霁野的桌肚里，声音压低，俏皮地眨眨眼：“你偷会懒，这里有吃的，我来弄。”
何霁野瞅了眼桌肚里的零食，轻笑：“你吃吧，我先弄一部分。”
沈鸢分出一沓纸到自己面前：“那我们分工，这沓归我。”
这种活干下来身心俱疲，何霁野不想让沈鸢掺和，她坐旁边玩玩游戏、吃吃零食就好。但是沈鸢行动力max，已经跑到隔壁老师办公室复印了一份模板，回来跟他一起核对。
手肘时不时地碰撞在一起。专心干一件事的时候，周围的声音都被屏蔽，两人像是被密封在特殊的空间里，只能听到彼此浅浅的呼吸声和节奏紊乱的心跳声。
学生会里面高三的学生看到安安静静陪着何霁野核对的沈鸢，都瞪大了眼睛。他们之前一直以为沈鸢跟传言中一样，虽然学习好、很守规矩，但是脾气不好，不易接近，动不动就生气。
但今天一看，这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明明很通情达理啊，怎么也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
两人正享受着这一刻的氛围，身后提起的一个名字让沈鸢猛地转头。
正和闺蜜聊天的吴言心注意到沈鸢的视线，笑眯眯的看过去：“学姐好巧啊。”
沈鸢也笑，小梨涡显得她整个人甜美至极：“你也是学生会的啊？”
吴言心点头，视线看向坐在沈鸢旁边的何霁野，像是试探：“学姐，你也是学生会的吗？之前开会的时候怎么没看见过你？”
话落，一直没回头的何霁野蹙眉，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沈鸢比较大条，没察觉到话里的意思，何霁野心里可是跟明镜似的。
你不是学生会的，你怎么能来参加内部会议？
何霁野拍拍沈鸢的胳膊：“这里好像错了一个。”
沈鸢身子都扭过去了，准备从吴言心这里挖到关于林逸轩的八卦，听到何霁野喊她，先是回头应了一声，然后跟吴言心解释：“你们主席喊我来帮忙的，说是人手不够。”
吴言心乖巧的笑：“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学姐是因为学习好，去哪儿都有特权呢。”
此话一出，沈鸢再是迟钝都明白过来了什么意思。
坐吴言心旁边的女生眼睛都瞪大了，用手肘撞她，疯狂使眼色。
吴言心纹丝不动，像是没注意到她闺蜜的动作，笑眯眯的盯着沈鸢。
沈鸢看着她的笑容，不明白她对自己莫名的敌意从何而来。难不成因为她跟林逸轩玩的还行？
不应该啊，就是去要了一次微信，坐一起吃了顿饭，其他时间没接触啊。
她正思考着，何霁野率先开口打破僵局：“学习好不能证明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信，脑子好使。”
言外之意，你学习成绩一般，你脑子不好。
一句话噎的吴言心哑口无言。
空气沉默几秒，这天也没必要聊下去了。
沈鸢嘴角勾笑，转过身，靠近何霁野，压低声音，疑惑地问：“你说她刚才那样，是不是不喜欢我？”
何霁野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没回答。
沈鸢自顾自地接着问：“那她为什么讨厌我？”
这话让何霁野抬眼瞧了她一眼，轻挑眉梢，似乎是惊奇她不知道吴言心为什么讨厌她。
见何霁野的神情，沈鸢觉得他知道原因，又凑近了一些，整个人快要贴在何霁野身上：“你是不是知道？你告诉我。”
沈鸢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钻进他鼻子里，他心跳漏了一拍，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一点距离：“我不知道。”
盯着他看了几秒，见他神情淡然，觉得他是真不知道，于是不再缠着要答案：“好吧好吧。你刚才说有个错误，哪里？”
何霁野刚就是不想让她跟吴言心聊下去，所以扯了一个谎，这时也没必要再扯下去：“刚才看错了。”
沈鸢点点头，揉了揉眼睛：“好吧，那我们接着干活！”
正当沈鸢眼睛都要看酸时，何霁野漫不经心在她耳边提了一句：“遇到不喜欢自己的，别放在心上，我们不能保证人人都喜欢，做好自己就行。”
沈鸢把这当成何霁野对她的关心，很是受用，笑的眼睛弯弯，小梨涡灿烂：“我忘性大，一会儿就不记得这事了。”
何霁野薄唇半勾，眨眨眼。
两人全部核对完，沈鸢伸手去拿放在何霁野桌肚里的游戏机，回忆他刚刚的操作，点开超级玛丽，势必要把这个游戏拿下。
何霁野低头看着沈鸢玩游戏，出声指导她：“左右手同时按下面的键，它就能飞得更高。”
沈鸢照做，看到马里奥呈弧线状飞上去，激动地惊呼：“真的哎。”
“左手下面键，右手右边键，马里奥会缩小，钻过去这个洞。”
“......”
“吃这个蘑菇，它会变大。”
“......”
“你跳到这个怪兽身上，它就会消失。”
“......”
沈鸢一一照做，发现每一点都如何霁野所说，瞬间感觉自己的技术提高了很多。
吴言心坐在两人身后，将他们的举动尽收眼底，脸色格外难看。
李贤骐来收核对完的表格，看俩人的关系突飞猛进，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
明明是他带她来的，现在倒好，不但自己没跟她接触，还给他俩制造机会了，有说有笑的，看着真是碍眼。
主席看出了李贤骐的愁云惨雾，上前打趣道：“怎么？鸭子还没下锅就飞啦？”
李贤骐抿着嘴：“别跟我讲话，烦着呢。”
主席恨铁不成钢，搭上他的肩膀，认真分析：“你就烦着吧，有这时间还不如多行动行动。你跟她认识这么久，你不知道她什么性格？”
李贤骐不想和别人聊这种话题，听上去怪怪的：“你好意思说我？你自己跟我半斤八两吧。”
主席立马闭嘴，放下手臂，扭头忙事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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