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放寒假，施雅倩就把星星接走了，她知道今年过年苏苒不会再去。
杨青蓉往年过年都冷清，今年有了星星，也想他们一起回老家过年。这件事苏苒也想好了，饭桌上，她客气说：“阿姨，今年过年我想回宜城陪陪我妈，你们先回去，等年初二我带星星再过来。”
陪一个已过世的人，只不过是寄托活着人的一份思念而已。杨青蓉经历过丧偶，自然理解，她开口：“让小安陪你回去，到时候你们一起来。”
苏苒张大嘴，难以置信：“您一个人过年？这不妥吧。”
许漠安捏了捏她手：“没事，我妈一个人习惯了，还有王叔叔在，往年都跟我们一起过的。”
王叔叔，就是孟主任的那个老班长，苏苒也略知一二。
过完小年的那个周末，许漠安开车，和苏苒去吴市接了星星。他们都出门了，施雅倩一个人追出来：“那个，小许，等过完年了，我去荣市的时候，请你妈妈出来吃个饭。”
施雅倩怕她没娘家人撑腰，前婆婆为前儿媳张罗婚事，闻所未闻。
“妈……”叫回这个称呼，很自然，苏苒却哽咽了。
“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施雅倩拍拍她手心。
路上，星星坐在后排睡着了，苏苒还在情绪中，一直看着窗外。高速路上的风景单调得很，真没什么可看的，许漠安右手自然地伸出，去握苏苒的手。
苏苒扭头：“高速上呢，别闹。”
她挠了挠许漠安的手心，抽出。
“刚才阿姨也说了，所以过年后婚礼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苒脸上生动了些：“许律师，你又开始恨嫁了？”
……
年二十九，几人回了宜城。
许漠安早熟门熟路开到小区。进门，屋子里静悄悄的，就算没开灯，好似能闻到股灰尘的味道。走时浑浑噩噩，也没往家具上盖遮尘布，许漠安摸到开关，屋里亮堂起来。
苏苒扶着鞋柜换鞋，果然，沾了一手的灰。鼻子一酸，泪差点出来她侧开脸，强忍住：“我去烧点开水。”
她出来的时候，许漠安已经和星星大干起来，他丢下抹布问：“晚上怎么睡？我们出去买张床吧。”
李老师的卧室，他知道苏苒肯定是不会去住的，未等苏苒张罗，许漠安已安排好：“晚上我们两个睡你房间，星星睡书房。”
“不要，我要和爸比妈咪一起睡。”
但苏苒的房间太小，摆张一米五的床都够呛。
星星又叫：“我要和你们一起睡！”
许漠安无奈，对星星招招手，俩人到墙角边密谈，没一分钟，星星笑呵呵过来：“我晚上自己睡书房。”
也不知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苏苒怕新家具有味道，买了张简单的铁艺床，七七八八一顿折腾已到了晚上七点。许漠安变戏法似的，从厨房里拿出一大盆宜城炒粉丝。几人一起围着张小桌子，桌上还有碗菠菜汤。
如此简单的饭菜，竟胜过一切美食。
苏苒依稀记得半年前的场景，同样的食物，心境却大不同。粉丝很好吃，许漠安加钱让老板多添了些肉丝，他挑着肉丝夹给星星，苏苒又把自己碗里的挑给他。
白水亦甜。世间繁华，都抵不过家的味道。
入夜，苏苒迷迷瞪瞪被许漠安揽进怀里，她瞬间清醒，往许漠安身上拱了拱，两人挤在一米五的小床中，竟也不觉拥挤。苏苒今天一直情绪不高，许漠安侧头，吻在她额上：“睡吧，明天我们早点去。”
他们明早要去看李老师。宜城并没有过年扫墓的习俗，但苏苒就是想去。
以前听过这么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出处；父母无，人生只剩归途。那时候无感，现在算真切体会到了。这是没有李老师的第一个新年，以前也不见得多亲近，但苏苒突然就很想她。
她嘴里嘟囔：“被你这么一说，睡不着了。”
许漠安轻笑：“睡不着要不要干点别的？”
黑暗中，苏苒掐了下他腰。
“逗你的，”许漠安捉住她作乱的手，“睡不着，那我们聊聊天吧。”
许漠安知她闷了一天，也许说出来会好受些。
“聊什么？”
“说说他们以前的事？”
这个他们是谁，苏苒心知肚明。关于过去，许漠安从未细问，他颇委屈：“我觉得我有知情权，毕竟我也是受害者。”
猛地提起，苏苒竟有丝心慌，如果她和许漠安就此错过，会很遗憾吧。
“对不起。”苏苒情不自禁。
“为了什么说对不起？”许漠安手指摩挲着她衣料，似安慰。
“为了你那些年的付出，而我并不知情。”
“嗯，”许漠安盯着天花板叹气，“确实付出挺多的，你书架上的那个大黄蜂，还记得吗？”
许漠安很平静：“是我亲自送过来的。”
苏苒一下子捧住他脸：“你说什么？”
“对，就在楼下的传达室。”
……
又快到苏苒生日，他们也刚通信一年。苏苒高二，许漠安大二。
他写信问要什么礼物，苏苒不好意思，什么也没说。那年电影《变形金刚》很流行，她在信里很兴奋，说学校组织看了。她不过瘾，又和同学去看了一次，还把之前的也都补了。
苏苒说虽然擎天柱更厉害，自己却更喜欢大黄蜂。他灵活，侦查能力很强，打架不带怂的。
许漠安觉得好笑，小姑娘家家的，喜欢什么大黄蜂。他有了主意，用做家教的钱，特意买了个大黄蜂手办。原本想快递的，但也许学期的末尾太枯燥，他竟买了张去的火车票，逃课去了那个已烂熟于心的地址。
就是特别想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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