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别人的口中，再次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杨芳心里也有些闷闷的。
他大部分都在部队，结婚六七年，她和他相处的实际时间，加起来也就不到一年。
年轻的时候，感情肯定是有的，但是聚少离多，她对他也没多少感情，所以后面才会带着孩子改嫁。
不过，如果那男人还在，估计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很快，两人在张老头的带领下，终于到了红旗大队。
去往沈家的路上，还有一些老人认出了杨芳和沈曼。
“呦，我咋瞅着那么像小芳，她身边的那个年轻姑娘，咋瞅着跟沈明和小芳年轻的时候，那么像呢。”
“我看也像，估计就是。”
“明天是大队长家的红霞出嫁，应该是来走亲的吧。”
沈曼听着这些议论的声音，又看了一下四周的房屋，虽然不是什么青砖大瓦房，但是各家的院子都挺大的，看着也干净亮堂，整整齐齐的。
比她们刚刚路过的隔壁大队，那些矮小破烂的土坯房强多了。
而且这些社员们身上的补丁也少，脸上的气色红润，瞧着一个两个的精神面貌都不一般。
看来她那个未曾谋面的亲大伯，果然能力不一般。
才刚当大队长不到三年，就让曾经最穷苦的大队焕然一新，带领着大家将日子越过越红火。
这时，远远的，沈曼和杨芳就看到一座青砖大瓦房，看着就气派得不行。
架着牛车的张老头摸了摸胡子，伸手指着大瓦房。
“曼曼，看见没，那就是你们老沈家，你爷奶，还有你大伯他们都住在这里。”
“说起来，你们沈家个个都出息，从你亲爹到你大伯，再到你堂哥，都是好样的。”
“咱们红旗大队里，就这么一座青砖大瓦房，建国那孩子出息，如今在城里当工人，这才几年下来，就把家里的房子建成这样了。”
沈曼想起来了，这个堂哥之前还去看城里看过她，还给她带了一条红色的丝巾。’
不过那时候她不在家，所以没跟他见上面。
很快，在张老头的带领下，沈曼和杨芳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骑着自行车到了沈家的大门口。
两人刚要上去敲门，突然门开了。
一个手里挎着菜篮子的老太太，从里面出来，她抬头看见站在自家门口的两人，先是愣了愣，“你……你们是……”
杨芳激动得不行，“娘，是我啊，我带着曼曼回来见你们了。”
老太太瞬间认出来人，眼眶都红了，尤其是当看到沈曼的那一刻，浑身忍不住颤动。
“小芳，你身边的这个姑娘……就是我的大孙女吧，长得真像啊，尤其是这张脸，跟她爸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想到这里，王爱芬再压制不住情绪，大步跑到了沈曼的面前，将人一把紧紧搂在怀里，对着屋里的人喊道。
“老头，快出来啊，你看是谁回来了。”
虽然沈曼当初离开大队的时候，才五六岁，对于这里的记忆已经模糊了。
但是在这一刻，那些渐渐模糊的老旧记忆又一点点清晰起来。
她下意识回抱住老太太，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奶奶，我回来了。”
沈曼年龄还小的时候，到处开始闹饥荒，饿死了无数人，路上随处可见都是逃荒人的尸体。
红旗大队一直都是公社里，排在倒数的穷困大队，那时候家家户户一年到头，几乎都是靠挖野菜，吃树皮艰难度日的。
因为她爸在部队当兵，职位也高，工资也高，月月都往家里寄钱寄票。
沈家的条件，放在整个公社都是不错的，虽然也挨饿，倒是没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不过也仅此而已，想要吃得稍微好一点，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沈曼却依旧没受过什么苦，两个老人心疼她，私下里偷偷补贴她。
什么鸡蛋，还有她爸从部队寄回来的麦乳精，几乎都进了她的嘴里。
别人饿的面黄肌瘦，唯有沈曼长得白白嫩嫩的，看着就惹人喜欢。
记忆中，漆黑的夜色中，昏黄的煤油灯下。
两个老人还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摸着她的脑袋，往她嘴里喂鸡蛋羹。
张爱芬察觉到了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大孙女哭了，连忙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
“曼曼，别哭，哭花了脸就不漂亮了，奶奶还记得，你爱俏，不喜欢哭。”
“回来是一件好事，应该高兴，哪能哭啊。”
沈曼又将眼泪憋了回去，拿着帕子擦脸。
确实不能哭，要是眼睛哭肿了，脸哭花了，到时候咋见人啊。
更何况，待会儿要见的人更多，顶着一张哭花的脸，实在太丢人了。
一旁的杨芳瞬间看出自家闺女的心思，她走上来将两人拉开，又掏出一张干净的手绢递给沈曼擦脸，随后拉着王爱芬的手道。
“妈，你也别光说曼曼，还是你也是的，别哭了，我这次回来，不仅是带她来看望你们老两口，同时也是让她，去她爸的坟前祭拜一下。”
提到早早牺牲的小儿子，王爱芬眼泪一下子绷不住了，哽咽哭了起来，“小芳，你能带着曼曼回来，我和你爹真的很感激你。”
小儿子就留下这么一个闺女，他们哪能不疼啊。
幸好小儿媳是个好的，哪怕改嫁这么多年，也没阻止他们跟曼曼的联系，更没阻止曼曼回来看他们。
这时，听到喊声的沈老头和沈家其他人，纷纷都跑了出来。
当看见沈曼和杨芳的时候，不由得也激动了起来。
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老人，他浑浊的眼眶里闪现出一丝泪花，拄着拐杖一步步在沈堂的搀扶下，走到了沈曼的面前。
“曼曼，爷爷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你长得跟你爸真像啊，爷爷一看见你，就像看到你爸……”
沈曼上前扶住老人，“爷爷，对不起，这么久才回来看你们。”
这一刻，她是真的对两位老人感到愧疚。
明明红旗大队距离平县不远，可她从来没想过，回来看看两个老人，这次要不是她妈提起，估计她也不会想起。
这一点，她确实做得不对。
“没事，你回来能回来就好……”沈老头拉着沈曼的手，嘴唇上下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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