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张无关紧要的插页，可有可无，无人在意地掀过。
周遭的人收回目光，继续自己的活动。
沈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咬着唇，就要坐下。
“不是吧杜旭，你是不是少说了什么？”顾小斐皱着眉开口。
杜旭一脸莫名，“什么什么？我没什么想说的。”
顾小斐：“你误会了人家，这就完了？”
沈佑维持着半蹲不蹲的姿势，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他。
这话再明白不过，杜旭连个眼神也没分给沈佑，只盯着顾小斐，“你要我给他道歉？”
“不是我要，是他应得的。”
“哈。”杜旭哂笑出声，“道歉这东西，我长这么大还没试过，不如让他先演示一下？他凭什么……唔！”
不知哪冒出的不明生物倏然劈头盖脸而来，上一刻还要大放厥词的男孩恐惧地上手扒拉，沉闷含糊地挣扎出声，“什么东西……唔唔！快帮我……把它弄下来！”
顾小斐的嘴张成了个圆润的“o”。
沈小然眼神一定，迅速瞥了眼桌角，果然已经空空如也。
张小巴面无表情扒在杜旭脸上，顺便拿小小的后爪子捂住他的嘴。
这位同学，再说下去就不礼貌了。
先生说了，做错事情要及时弥补，绝不可一错再错。
终究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孩子，被家里宠得再不可一世，迟迟不见人救，也在这“突然的袭击”中破防了。
杜旭的世界一片漆黑，慌不择路，撞桌子撞椅，呜呜哭着喊“妈妈”。
二（一）班同学们的笑声掩饰不住，竟无人告诉他，他脸上的不明生物不过是沈萧然带回来的小家伙。
听到呜咽的哭声，感觉到腹部一片濡湿，张小巴的小身子僵了一下。
他没想把人弄哭的。
力道不自觉一松，被胡乱挣扎的男孩一手臂大力挥了出去，失重感传来，下一刻被一个怀抱稳稳接住。
沈小然：“怎么能随便往人脸上扒？”
好不容易重获光明的杜旭见同学们都在笑话他，本要大发雷霆，一听这话顿时委屈涌上心头。
张小巴自我检讨，是他吓到人了。
沈小然：“差点摔地上了。”
杜旭气愤地暗自点头，是啊，他刚才撞到桌子差点儿就摔了！
然后小少年抱着小水豚转身就要离开。
杜旭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大声叫住，“它冒犯了我，想就这么跑掉？”
沈小然停在沈佑桌边，侧过身，“不然……要它向你道歉么？”
他垂眸望着平坦坦的黄褐色头顶，“可惜道歉这东西，它也不会。”
杜旭被噎了一下，脸上青白交加，带着两道可怜巴巴的泪痕，说出的话却无比歹毒，“道歉我还不稀罕，我要它留下那四条该死的腿！”
顾小斐炸了，小不点一个跳起来，头上的洋葱尖儿抖了抖，“我靠！你恶霸少爷啊！留你妈留！”
沈小然抱着不知为何蠢蠢欲动的小家伙，微紧手臂，神情不变，妥妥的霸总范，缓缓开口，“你敢动他，我就跟我爸告状。”
“你你你……”杜旭惊呆了，“你不讲武德！”
沈小然压根不管他说什么，正要抬脚，不想怀里的小家伙忽然跳出了臂弯，落在旁边沈佑的课桌上，精准避开了桌面的课本、文具和水杯。
在沈佑愕然的目光下，小水豚后腿站立，抱着两只前爪爪微微弯下身子，缓缓欠了个身。小小的眼睛目光真诚。
“……”
顾小斐挠挠头，突发奇想，瞪着沈佑，“沈佑！莫非你的隐藏身份竟是统领水豚的王？！”
沈佑：“……”好酷哦！可惜他不是。
沈小然将小家伙眼里的歉意看得清楚。一阵穿堂风过，将他桌上的《野生动物百科全书》一页页翻过，哗啦作响。
一瞬间福至心灵，难以置信又似乎在情理之中地沉默片刻，他一字一句复述出方才在书上看到的科普，“水豚，主要以水生植物、树叶、果实和草为食。”
同学们茫然地看着突然开始科普的学霸。
有脑筋转得快的学生蹦出一句，“等等，草？！”
顾小斐：“干嘛突然开骂哦？”
“不是……它吃草啊它！”
“……”
全班的目光聚集在桌上的水豚身上。
张小巴站累了，放下前爪，四肢着桌，微微低头，收了收爪尖。
先生说了，君子取之有道，但活着才是根本。
它当时真的不知道那是人家精心栽培的，要不然它就挪个几十米到马场上吃草了。
……
“咚咚咚。”
“请进。”
校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只手轻轻推了推水豚肥嘟嘟的屁股。
水豚转过身看着那人，仿佛在控诉这不礼貌的行为，好脾气地表达了一下不满，就带着真诚的目光迈了进去。
办公室里，校长洋洋洒洒写着下一次大会演讲，准备痛斥这随意践踏他人植物的不良风气。
一抬头，愣愣看着一只奇怪的小家伙挂着个大纸牌悄无声息走了进来，上面书写着六个端正飘逸的行楷：
“我有罪，我道歉。”
“啪嗒！”
笔掉在桌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
放学铃打响。
各家少爷小姐陆续被父母、管家或司机接走。
一个神气十足步履矜持的小男孩身后跟着位管家，绕了一大圈儿，似不经意经过沈小然两人，停下脚步，对小少年昂首道，“这次钢琴比赛我得了第三名。”
沈小然习以为常，微弯嘴角，“我知道，很厉害。”
“哼。”男孩儿留下一句，“下次比赛我一定比你厉害。”走之前瞥了眼他的身后。
“这人真有意思。”顾小斐看着这位隔壁班小同学的背影乐呵道。
沈小然一路走走停停，最后驻足，转头看着又一次跟在他屁股后面停下的小家伙，沉默不语。
“我不养宠物的。”
小水豚只淡淡然看着他，没有要动的意思。
“嘿，这家伙怎么就只黏着你呢？我也救了它吧，碰瓷还看脸吗？”顾小斐百思不得其解。
至停车处，一个面容丑陋但气质憨厚老实的男人迎上来，笑容慈爱，“小然。”
沈小然嘴角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余叔。”
“小斐今天也一起回家吧。嗯？这只是……”
“这几日出现在学校里的。”
张小巴安安静静看着顾小斐从另一边叽叽喳喳上了车，小少年踏入后座。
下一刻，清泠泠的少年音响起，“上来。”
张小巴“咻”地弹跳入席。
顾小斐目瞪口呆，指着它，“……你说你有这等能耐，我们还救什么救？”
余炳对于小少爷捡了只流浪动物回家不置一词，看着车内后视镜，笑得愉悦，“对了，今天夫人和先生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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