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蓝玉，也曾是大明的功臣。
为这江山，他流过血，也拼过命。
虽然比不上那些开国元勋的赫赫威名，但他自认，也是一员能征善战的宿将。
何况，他还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小舅子。
是已故太子妃的舅舅，辈分上也算是太子的舅舅。
这些身份，这些过往。
在皇爷雷霆一怒面前，似乎都成了泡影……
堂上，刑部尚书冰冷的声音响起，历数他的罪状。
蓝玉眉头紧锁，神色狰狞地听着。
然而，面对如山的铁证，蓝玉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梗着脖子。
“我不认罪！”
“我蓝玉，何罪之有！”
声音沙哑，透着一股子顽抗。
“所有事情，我要面见皇爷！我只跟皇爷说！”
主审官眉头一皱，厉声呵斥。
蓝玉却像是没听见一般。
他只有这一句话：
“我要见皇爷！这些事，我只对皇爷一人说！”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拖延下去。
只要能拖到见到皇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
“陛下有旨，宣蓝玉觐见！”
诏狱深处，蓝玉本已心如死灰，只觉秋后问斩便是自己的结局。
这道圣旨，不啻于绝境中的一丝微光！
武英殿内，气氛压抑。
大殿之上，朱元璋高坐御座，面色沉静，不辨喜怒。
太子朱标侍立一旁，神情略显复杂。
蓝玉被两名校尉押着，脚步虚浮地进了殿。
时至此刻，他早已没了往日的骄横。
一见到御座上那个熟悉的、可怕的身影，蓝玉眼底浮现出一丝敬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罪臣蓝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他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然而心中，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念想。
或许，皇爷召见，事情还有转机……
朱元璋面色冷硬如铁，手中的朱笔在奏章上轻轻一点。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像两把冰冷的锥子，直刺蓝玉。
“蓝玉，你可知罪？”
这一声问话，语气并不重，却让气氛，骤然沉重起来。
背后阴沉的杀机，让蓝玉心头一紧，呼吸都窒了一瞬。
沉默了几息的时间。
“臣……臣有罪！”
蓝玉终究是在开国雄主面前，认了怂。
伏在冰冷的金砖上，不敢抬头。
“臣治军不严，御下无方，致使大同府防务……出了差池，臣罪该万死！”
他还想再说几句往日的功劳，为自己辩解几句。
话刚到嘴边，就被朱元璋冷硬地打断。
“治军不严？御下无方？”老朱发出一声冷哼，“好一个避重就轻！”
“咱看你是利令智昏！被几个铜臭商人玩弄于股掌，丢尽了咱大明武将的颜面！”
“咱将北疆防务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咱的？”
“啊？！”
“陛下……”
寒冬腊月，蓝玉额头上，却渗出了冷汗。
他心中那点可怜的侥幸，正飞快地消散。
皇爷这次，是真的龙颜大怒了。
蓝玉猛地抬起头，双眼迸射出困兽般的凶光，混杂绝望与不甘。
他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喊道：
“陛下！”
“臣！臣罪该万死！是臣利欲熏心！是臣辜负了陛下的圣恩如山！”
他扬起戴着镣铐的双手，拍着自己的胸膛，嘭嘭作响：
“可臣对大明的一片忠勇！对陛下的一腔热血！陛下啊！”
他咬牙切齿，一副激愤之色：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若臣蓝玉对大明、对陛下存有半分贰心，叫臣万箭穿身，死无葬身之地！魂魄堕入九幽，永世不得超生！！！”
朱元璋的脸，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底深处，没有半分波澜。
那双洞察一切的帝王之眼，只有审视与冷漠。
蓝玉的每一句泣血哀求，每一声赌咒发誓，难以让他动容。
朱标站在一旁，眉头微皱，神情有一丝不忍与感慨。
他看着蓝玉那狼狈不堪的模样，暗自叹息。
父皇手下一把锋利的刀，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
朱标将目光转向朱元璋，端详了片刻。
在揣摩，父皇此刻的心思……
身为帝王，自是心如铁石。
但，如果一丝人的感情也没有，似乎也不太妥当……
对于蓝玉，朱标支持惩处。
却不希望事情闹得太大……
蓝玉的目光，在皇帝和太子身上，来回打转。
大殿中，一片寂静。
沉默。
蓝玉通红的双眼中，泛起一丝水光。
他抬手抹了一下。
然后。
飞快的变换了策略。
蓝玉再度开口，声音笃定：
“末将还有要事禀报！是一股从南边来的神秘势力！”
朱元璋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语气依旧没有丝毫温度：“什么。”
蓝玉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语速飞快地说道：
“陛下，前些时候，确有几个自称是南边来的海商，行踪诡秘，暗中接触末将。”
“他们说要与末将合伙做一桩大买卖，许诺了惊人好处。”
“末将当时就觉得这伙人形迹可疑！”
“他们有一个联络标记……像是一朵翻腾的浪花，浪花里头，又藏着一条时隐时现的黑龙！”
“末将深知此事体大，疑心他们图谋不轨，绝非普通的商贾，倒像是想拉拢我朝重臣，意图叵测！！”
朱元璋端坐御座，手指在御案光滑的漆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殿内只剩下他指节叩击桌案的轻微声响，一下，又一下，敲在蓝玉的心上。
那“海浪藏龙”的标记……
老朱垂下目光。
眼神深了深。
——两年前，李文忠病重，后来陆知白带人查出，也有中毒的因素。
从曹国公府上发现的一个暗桩那里，便有一个带着此种隐秘记号的信物！
后来，在太糊劫钞案中，这个图案，再次出现。
如今。
竟然跑到了大同，接触了武将？
这股势力，果然还未死心。
而且藏得如此之深！
绝对是一个包藏祸心的大祸害！！
老朱心中念头急转，眼底泛起深沉的杀机。
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他抬起头，盯着伏在地上的蓝玉，微微冷笑：“就这些？这算什么重要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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