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上，颁奖人极尽赞美之词，夸奖罗曦冒着生命危险，潜入生物公司，将被神秘病毒感染的人类解救出来。
搭配的资料画面，依稀可见破败倒塌的高楼大厦，到处拉满条幅，写着“警告，危险封禁”等黑黄相间的刺目字样。
是巴别塔。
曾经辉煌一时，被命名为“人类之光”、“进步阶梯”的巴别塔。
旁白中，播报新闻用标准的双语分频道念出解说词。
‘随着冰川融化，病毒入侵水源，巴别塔为了保护人类，开辟出大片区域用来搜救被感染的病患。’
‘然而宋氏生物化学公司为了研究病毒样本，罔顾受感染者性命，错过了最佳治愈时间。’
……
总之核心意思就是，许多沿海居民被不明病毒影响，身体出现明显异样变化，出现令人难以理解的改变。
又说，令人遗憾的是二十万病毒感染者的身体已经被完全破坏，无法再以正常人的形象形态生存，经过联合体社会与公民保障管理局众多学者专家的研究，以沉痛的心情，对受感染者进行人道主义安乐死。
二十多万活人实验体的死亡被冠以正义的名义。
巴别塔的名誉得到挽救。
联合体又做回了人类的救星。
唐柔站在一整幢楼那么大巨幅屏幕下，看着罗曦意气风发的红润面容，感觉有些讽刺。
她被赞扬勇敢揭露黑暗制药公司黑暗操作，并被冠以力挽狂澜抢救出巴别塔珍贵资料的女性英雄形象。
其实唐柔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深。
那天，她和阿尔菲诺摧毁了巴别塔底下活人改造中心，将萧宁手里的资料拷贝上传到秘密云盘，那份多余的原件，则是交给了这个一心想做大新闻，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潜入巴别塔的记者。
没想到，变成了这样。
宋氏生物怎么会变成了背锅的人？他们与联合体难道不是同一战线吗？
唐柔和路西菲尔宛如散步一般在城市里闲逛，并不在意新闻里的说辞是什么，她也从没想过这位女记者可以把她真正想要披露的东西披露出去。
因为她知道，除了萧宁之外，大概没有人拥有那样以命相博孤注一掷的勇气。
而罗曦最初的目的也达到了，她的确成了一名优秀出名的女记者。
街道两边的橱窗里也挂着各式各样的屏幕。
电子投影展示着当下时间的广告内容，除了电子通讯设备还与时代连接之外，城市的所有设施都维持着十年前的模样。
很微妙。
忽然之间，信号闪烁，电视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人的轮廓。
唐柔无意间瞥过去，看到屏幕里出现了ai自动生成的虚拟成像，按照大众五官比例组成的数字人。
或许是什么广告。
她又走了几步，顿下脚。
转着路西菲尔的头，用他的视线看屏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个虚拟人在直勾勾盯着他们，像透过那一道电子屏与它们对视。
“请您不要惊慌。”虚拟人说话了，“也请您不要表现出异常，不用看我，我的广播会无处不在。”
城市遍地都是喇叭，四面八方都出现了冰冷又礼貌的电子音，不用想就知道是电脑虚拟模拟出的温柔女声，冷静又没有感情。
ai人继续温声细语，“唐柔小姐，我们检测到您的身份信息在这座城市的银行系统登录过，定位到了您的位置，天眼系统将持续关注您的行踪，为您保驾护航。”
被精准地喊出名字，唐柔竟然没有意外的感受。
是zero，联合体如果找到她，恐怕不会是这个态度。
环顾四周，身旁的拟态生物们还在慢吞吞地走动，似乎没听见喇叭声。
“请您放心。”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实时监测到唐柔的动作，ai人立即向她解释，“您周围的生物并不听广播，只要您不表现出异常，它们不会察觉你有问题。”
广播的声音很大。
电子眼跟着唐柔的身影转圈。
生活在人工智能的监视之下，人类的确没有隐私。
唐柔从头到尾面瘫着脸，和海兔子也慢吞吞地走着，像两个饭后散步的老年人。
路灯上附着的城市公共广播喇叭随着她不断变换的位置接二连三地响起，像感应灯一样一路尾随着她。
“您目前所在的位置是封禁区的异变城市，也是异样改变观察区，此类异变世界各地都有多发，您现在需要紧急撤离这座城市，请寻找您身边能够使用的交通工具迅速驶离此地。”
“这里所有以人形态出现的生物都并非我们的同类，它们不是人类，请您时刻保持警惕。”
驶离这座城市？
唐柔若有所思。
这些生物具有攻击性……
四面八方的屏幕都是虚拟面孔，却没有任何拟态生物驻足，果然，城市中模仿人类行走的生物们并不听广播内容，也不看电视画面。
它们仍是一副双眼空洞的模样，仅仅只是在外形上装扮成人类的模样生活，可对人类的文明和语言一知半解，机械般地重复人类的行为，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您想与我们对话的话，朝您三点钟方向直行150米后左拐，有公共电话亭。”
唐柔和海兔子依照广播中的声音，按ai人指出的方向走去，一分钟后看到了那个公共电话亭。
刚拉开门进去，里面的电话铃声就响起。
唐柔接起来，对面仍旧是虚拟人的声音。
她直截了当地问，“这座城市曾经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整座城市里的人都被这种拟态生物替代了？”
ai人回答，“是封禁区呢，他们受到异种病毒感染，已经不再是人。”
唐柔一只手悬在挂断键上，温声说，“是这样的，如果要合作的话，我有权知道真相，诚信是合作的基础。”
ai人终于不再说话。
沉默了许久之后，电话被挂上了自动静音。
唐柔猜测她的电话应该是实时监听的，估计有不少人正在分析她的说话内容，凑头讨论着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握着路西菲尔的手抬起头看向电话亭外，果然看到了摄像头。
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的身影应该被实时转播，许多人正在观看。
真是有意思，即便脱离了实验室环境，她仍旧是被观察的那一个。
那些拟态人不是她的同类，那她的同类，有把她当作同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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