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者？”
凌依疑惑地看向了维尔汀。
这是一个他没有了解过的名词，虽然从字面意义上来看可以进行初步理解，但他不确定自己主观臆断的解释是否正确。
“爱兹拉应该会解释的……算了，让我先和你说一下吧，用你可以理解的方式。”
维尔汀沉吟了一会后，细声开口道：“你在灵魂方面的造诣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深刻。那么你应该知道，每个世界泡都拥有着自己的灵魂重复利用机制。”
“就好比你曾经和我提过的灵魂池、世界的灵魂转生系统一样——你对这些比我更熟悉。”
“而轮回者，在我看来，就有点像这种机制错误运行的产物。”
“按理来说，灵魂在投入灵魂转生系统后，将会被重新塑造成一个新的个体，在免去了生前所有记忆的情况下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
“但是轮回者不同。他们的记忆并没有被剥夺，而是烙印在了他们的灵魂深处，随着被重塑的灵魂一起降生于世。”
“在正常情况下，这些记忆并不会干扰到轮回者的正常生活；但是一旦受到了什么刺激、或者达成了某些触发条件，这些记忆就会被逐步唤醒，开始与本体争夺身体的操控权……”
“不过这是不严谨的说法。实际上，他们是同一个人——除了记忆。”
“当然，这里就会引出来一个新的问题：一个记忆、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即使灵魂依旧，那么他还是原本的那个人吗？目前没有人敢下定论。”
维尔汀停顿了一下。
她看着眼神有些黯淡的凌依，眸中闪过一丝心疼。
“想起她了吗？”
“嗯……”凌依的眼睛闪了闪，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我目前正在思考的问题之一。人联之中的很多人都拥有着与我类似的经历，他们都有着想要再次见到的人。”
“而作为领导人的我，应不应该去开这个头，去干涉那些灵魂目前的正常生活呢……”
“你有办法吗？”
“当然。”凌依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即使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不明显、智能程度不高，但其还是做好了记录的本分。”
“我只需要通过查阅这个世界在世界文献馆中所记录的信息，就可以将任何一个存在过的生物的所有信息复制出来，并通过一些手段重新输入到一个灵魂当中。”
“这其中需要管理者的辅助，至少目前的我做不到。但管理者一族中有很多人愿意卖我一个面子。即使我不去求助伊灵姐，我也有办法让我的母亲重现于世。”
“但这时候，那个问题就又来了——在我们看来，一个人最重要的，就只有其最本质的灵魂。‘血肉苦弱，灵魂永存。’如果我只是随便将记忆输入到一个陌生的、制造出来的灵魂当中，我也不认为她是我的母亲。”
“那么，我是否应该去干涉一个灵魂目前的人生呢？我现在还没有找到这个答案。或许，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而就在凌依与维尔汀交谈的时候，一旁的爱兹拉也对可燃点和沙丝绒解释完了有关轮回者的概念。
他的解释当然没有维尔汀所说的那么清楚……毕竟现在的维尔汀已经在相关知识上对这颗星球的人形成了断层，爱兹拉所说明的只是他所了解的轮回者的概念。
“兔毛手袋，请帮我关一下灯。”
没有得到言语上的回答，只是房间的灯被关闭。
“谢谢你。”
昏暗的房间中，金属叉伸出的长杆微微颤动，如同悬停的小蜂。
“当我们讨论轮回时，实际上我们想要讨论的往往是‘灵魂’是否存在。因为只有‘灵魂’才能够成为一个人的载体，当他的肉身死灭后，往复存在于这张巨大的网罗中。”
听到这里，凌依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在没有相关理论和观测数据的支撑下，这个世界中的土生人类能够想到这种地步、能够初步认识到灵魂转生系统的存在，已经可以足够自傲了。
或许假以时日，一名有名的学者将会从这个世界泡中诞生……
“网？什么网？”可燃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自《论作为几何学基础的假设》延伸而来的研究学说将世界比喻为一片恒定、广阔、无处可见而又无处不在的隐秘的网状物。而‘轮回者’……在新闻中被称为人的‘灵魂’从A点下落，又毫无理由自b点出现的奇迹。”
星点荧光飘浮在湿润的空气中，相互接触而后交织。
“菇类菌落与人脑神经的相似性正是菌菇学术界最新的研究方向，我们已在其中取得了不少进展。这正是蘑菇研究的重要性，它们帮助我们不走近，也能观察其中奥秘缘由。”
爱兹拉指了指白色屋顶上面的菌丝，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幅人的神经图。
“土壤之下的菌落，澳大利亚蜜环菌。一种植物病原菌，可造成植物根系腐败，最早被发现于澳大利亚东南部的桉树种植园中。”
“1970年代末，拉普拉斯研究员介入环境维护，发现其并非通过孢子传播，而是潜藏于泥土之下的根系中，以菌丝遍布森林。隐没于土壤之下，从A点下落，又毫无理由自b点出现的奇迹。蜜环菌完整地符合了‘轮回者’的需求。”
“而可燃点小姐所呼出的气息、少量的唾液搭配以寻水杖，便可以描绘出属于她的网，与她在其中的行进路径。再之后，她专注的凝视点燃了引路者巢状类脐菇……”
这一系列新概念让沙丝绒和可燃点有些摸不着头脑。
沙丝绒看着那幅神经图，试图理解爱兹拉的话。
“巢……巢什么？这不是幽灵蘑菇吗？”
“没错，就是幽灵蘑菇。它挥发着荧光，在夜中闪烁。在更古老的历史中它也被称为‘金格’，意为精神与灵魂，即人脑中闪烁的神智之火光。”
“而蘑菇模拟出了属于可燃点小姐的网。那一颗更加明显、更加古老的一颗光点，造成了她当下的症状。”
可燃点明悟了。
她看着那一团火焰，嘴里喃喃自语：“也就是说，那是过去的我……？而，而我……会渐渐地变成……她？”
灯光重新亮起。诊疗室内的通风系统连续发出了两次提示音，荧光与湿气一同被抽入了漆黑的方框。
“五分钟到了，我的时间恰巧足够。”
爱兹拉如同意料之中那般点了点头。
他转头看向了原先提出质疑的沙丝绒，发出了带有善意的询问。
“沙丝绒小姐，请问你感觉……”
沙丝绒好像没有听见爱兹拉的话一样，只是焦虑地啃着自己的手指甲。
“该死，如果她摔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我得赔多少钱啊……难道我后半辈子都要这么过了吗？！”
见状，爱兹拉皱了皱眉。
“沙丝绒小姐？你正在啃指甲，那会让你受伤的，请停下来。”
“我？我没事儿，你——你叫我有什么事儿吗？”
“是的。我想请问你感觉如何？我的讲述方式清晰吗？”
“我……我觉得……虽然我们都知道这家伙家里从没抱过一颗龙蛋，但有没有可能是蜥蜴呢？某种远古蜥蜴——反正！反正不会是‘轮回者’！”
她此时的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
“可……这些论证是毫无道理的……”
“什么是毫无道理？这家伙嘴里吐出了一团火！”
沙丝绒指着被放置在沙发上的火苗，把自己手中电子宠物的机器晃了又晃。
“而我现在唯一的家人是只像素组成的鸸鹋——这世界没什么不可能的！”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
爱兹拉退后了一步，双手下意识地放到了身前，掌心朝着沙丝绒，做出了安抚的动作。
“我……我已经开始听不明白你的话了……我明白这不是你的错，是神秘学家的天性造成了你更容易受情绪控制，引发癔症和幻觉的问题……”
“请拉住我的手，我学习过如何安抚神秘学家的课程，跟着我一起深呼吸，请吸气——呼气——”
“我？我才没有癔症！”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而此时，围观的可燃点也加入其中了。
她拍案而起，嚷道：
“嘿！你又懂什么神秘学家了！你甚至都不是一个神秘学家！”
“呃……”
争吵在房间内蔓延。
凌依瘫在座位上，和维尔汀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无奈。
“这很神秘学家。”
凌依如此说道。
“嗯，的确。这很神秘学家……嗯？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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