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太子特意在慈宁宫待了许久,好一会儿兄友弟恭、母慈子孝,才去早朝。
这样的态度,文武百官哪个不赞一句,皇帝和太子都是极孝、仁厚的。
今日早朝,由刑部尚书和京兆府先禀告。
抓捕的刺客,已经全审问完,从他们口中,得知几个名字。
崔氏崔启盛、王氏王照先、杨氏杨书画、应氏应有德、靳氏靳林……
十三个名字,听的文武百官心惊肉跳。
不管结果如何,名单上的十三人是跑不掉的。
刑部尚书没说的是,那些刺客招供了一些地方,是各世家培养死士的地方。
他已经让祝冠峰带人去围剿。
这事,是要等大朝会结束后,私下禀告的。
还有抓捕刺客时,抓的三个地位不一样的人,也要私下说。
然后,就是靳七爷,靳林被带了上来。
由他交代,谋害陈子君及其外甥女、女儿的原由。
不等开口,小内侍匆匆跑进来,语气急促:“陛下,明珠大长公主求见。”
女子不能上朝。
可……皇帝叹息一声:“请姑母进殿。”
百官也没劝阻,没说不合规矩,明珠大长公主是当年事情的亲历者,来一趟,合乎情理。
明珠大长公主一身盛装,被搀扶起来,行礼后,皇帝赐座。
“说吧。”
明珠大长公主目光落在靳林身上。
后者感受到了压迫感,头也不抬,苦涩开口。
“当年陈相仗着先皇宠信,没轻了打压我等,当街纵马要抓、青楼歌舞要抓、与友人喝酒说是结党营私,我无心仕途,但也咽不下这口气。”
“刚好王兄、崔兄、应兄他们也不痛快,王兄是在一地当同知,收了人一幅画,被说贪污受贿,直接被撸官。可王兄出身世家,打小喜爱书画,一是失了分寸,被陈相借题发挥。”
方银垂眸听着,只是嘴角讽刺的笑,一点不遮掩。
喜欢书画就能随便收了?他还喜欢吃喝,也没收外人的鲍鱼燕窝啊。
天下官员哪个能没爱好?各个放纵着,让人投其所好呗?
蒙毅瞥了女婿一眼,略微动了动身子,挡住女婿。
别这么明显,让人看着该记仇了。
“后来王南明死,王兄更是恨上了陈相。”
“崔兄是曾提亲陈子曦,被拒绝后,怀恨在心。”
这事不少老大人记得,崔启盛嘛,也就岁数大了沉稳些,年轻时候花花事很多。
什么扬州瘦马、花魁舞女、俏丽寡妇,只要被他看中都要收入囊中。
陈子曦美名在外,不过让他偶遇一次,就上门提亲。
不过崔启盛当时提亲的贵女怎么也有五六家,家家都拒绝。
谁会舍得女儿跳火坑啊?
怎么就恨上陈子君了?难道是陈相拒绝的最狠?
“应兄……”
被陈子君打压的一群世家子弟,就那么联合起来。
在皇帝登基时候看到希望。
先皇不在了,手握重权的陈子君就没人庇护,还成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找了擅长模仿旁人字迹的书生,伪造了书信。”
“私开盐矿一事,是应兄的主意,那盐矿本身是应家无意发现的,联合当地势力一直在偷偷开采。”
“栽赃到陈子君头上,盐矿表面归朝廷,但还是由应氏早就安排下的地头蛇接手……给朝廷的盐只要有就行。”
这番话透露的消息太多了。
其一,当年的盐矿,是在成都府流云县,不在应氏老家,应氏的手伸的多长,才能到成都府?
其二,盐矿一事,当年定性是苏家、白家、何家,三家为陈氏的党羽,后陈勇交代,是苏家、魏家、冯家勾结,欺瞒陈氏。
两者都有漏洞。
靳林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这才是私开盐矿的真正账簿。
“当年我私下派人查过,苏家暗中投效了应氏,魏家、冯家是下一层的爪牙。如今,盐矿也是魏、冯两家在运作。”
内侍拿了账簿,恭敬呈上去。
皇帝并不着急看,一个盐矿,已经出了三本账簿,看来是有最少两股人在欺君。
“四爪龙袍,是请宫中绣娘……应美人在宫中……”
应美人是应氏女,进宫后只得宠两日,不怎么就不讨喜了,这么多年也没升过位份。
“陈相府上把守森严,倒是大长公主身边的人,对陈相颇有不满,很好收买,文嬷嬷有个孙子,好赌,欠了赌场许多钱,我们替她还上。”
明珠大长公主的手突然捏紧。
文嬷嬷,是她的奶嬷嬷,这些年岁数大了,她已经不用她在身边伺候,让她掌管花草,其实就是让她养老。
“文嬷嬷说过,陈相对大长公主从不设防,大长公主一心皇族,关键时候,定然会……”
靳林不敢抬头。
但事实如此,他们才会用长公主的手,去算计陈子君。
明珠大长公主起身,面上看不出什么,朝着上首跪下。
“陛下,臣女受人蒙蔽,被人利用,使陛下错失良臣,请陛下责罚。”
“姑母,您这是做什么?来人,扶大长公主下去休息。”
皇帝不会怪她,姑母是为他,急他所急,才被人算计。
相反,他察觉了姑母的不对劲,不想让她待下去,直面真相了。
但明珠大长公主不愿意起身。
宫人们也不敢来硬的啊。
“是臣等鬼迷心窍,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臣愿意以死谢罪。”
靳林突然激动道。
他猛的起身,要朝着柱子上头撞去。
动作迅速又突兀,很多人没反应过来,方银就动了。
他猛的抬脚,直接踹靳林的脸上,“噗通”一声,他整个趴在了地上。
靳林懵了,朝臣们也茫然。
方银不紧不慢把鞋底,在靳林衣服上蹭了蹭,好似刚才踹他脸,脏了鞋一样。
这动作侮辱性太大了。
“靳林,撞柱死在大殿上的都是忠心耿耿的御史,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
这太羞辱人了。
靳柯脸色都忍不住阴沉,但他什么都没说。
靳林双手撑地,艰难爬起来,抬头看他一眼,眼底出现了恨意。
靳林知道,他被族里选成了弃子。
他虽委屈,但从小受的培养,他愿意为家族牺牲。
死他一个,保全家族,有何不可?
他想死在大殿上,是不想再被带下去受罪,就这么死了,或许皇帝会对靳氏动点恻隐之心,也算他死的有价值。
可方银,这个没脑子的武夫,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方银没再看他,向皇帝行礼:“臣失仪,请陛下恕罪。”
“方爱卿何错之有?”皇帝厌恶的盯着靳林,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他已经反应过来,靳林是早就算好的。
以那句“陈相对大长公主从不设防”,攻心。
攻大长公主的心,引出矛头,趁机自尽。
“倒是靳林,你好大的胆子,朕准你死了吗?”
皇帝语气冰冷,显然是动了怒火的。
大殿里安静了一瞬,靳林跪趴在地,连着三个响头,磕的特别响,脑门已经出血。
“臣有罪,臣罪不可恕,臣愧疚啊。”
一行热泪流出,看着倒是挺真诚的。
“你是该愧疚。”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只见百官最后面一排,一道人影沉稳向前。
众人不由探头看啊。
谁啊,胆子这么大,这时候插话。
云丛生从容不迫站到前头,眼神轻蔑看向靳林。
“你不只愧对陛下,愧对陈相,更愧对先皇,愧对天下人。”
先皇二字一出,靳林眼神微不可察的变了。
就是靳柯也眯起眼睛,盯着云丛生。
一个从五品的小官,他看不上眼的人物,他能知道什么?
靳柯昨日早朝,卖了那么多人,私下没少去赔礼,承诺了靳林会认罪,各家也要有准备,但他不会说出不该说的。
云丛生郑重跪下,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
“陛下,靳林在说谎,陷害陈相,是因为陈相手中握着龙隐卫,陈相一直在遵先皇之嘱托行事。”
皇帝和朝臣们第一反应不是吃惊,而是疑惑。
要不是场合不对,都想掏掏耳朵,怀疑自个听错了。
内侍很有眼力见的,下去拿牌子,皇帝只看了一眼,就站起身。
“你知道龙隐卫下落?”
“陛下,龙隐卫就是陈氏部曲,他们奉先皇命,暗中辅佐陈相。”
“可惜陈相孤木难支,世家间关系紧密,不择手段,联手害死了陈相。”
“他们杀陈相,阻止旧案重查,是因为他们知道陈相手中有一道先皇圣旨。”
“圣旨罗列十二道律政。”
“其一、税下士人。”
如今朝廷,天下的士是不用纳税的。
这是他们尊贵地位的体现,很多读书人科举考到秀才,都开始免税。
只这一条,都听的人难以置信。
“其二、产业监管。”
要去丈量士族的土地、房子、金银……
“咳咳咳。”岳相突然咳嗽起来,像是上气不接下气那种。
云丛生后背也被冷汗浸湿,这两条说出来,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得罪朝堂上站着九成九的人。
恐怕皇帝也不见得愿意听下去。
他感觉自个三魂没了七魄。
为了保命,他不能在往一下说:“总之,为了拿到先皇圣旨,靳氏等追查陈氏部曲多年。”
“但他们不知,陈氏部曲就是龙隐卫,他们分在三个据点,其中一处就是皇陵。”
皇陵被盗案怎么来的,现在知道了吧?
“意外被发现踪迹后,龙隐卫只能东躲西藏,臣有幸,得龙隐卫信任,知道了内情。”
“臣虽官卑位小,但不能再容靳林这乱臣贼子说谎。”
云丛生俯身叩首,久久没起身。
众朝臣只觉得,好像身在梦中。
先前靳林交代的那些,虽让人震惊,但先皇圣旨一出,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父皇,龙隐卫事关重大,不如等验明身份后,此事再做判断。”
“刚好,刑部所说的十三人,还需要进一步审查。”
太子站出来,微微弯腰。
皇帝看了他一眼。
儿子比他镇定,是性情如此,还是早就知道什么了?
“也好,朕乏了,先退朝吧。”
说是退朝,走的都是靠不上前的小官员,倒是岳相、各部尚书、方银、太子等都留下来了。
明珠大长公主被清衍亲自搀扶,他用了力道,才把姑祖母扶起来。
“您该去休息了,姑祖母,您是益阳唯一的依靠。”
“益阳是陈相唯一的女儿。”
明珠大长公主偏过头,只是不等看清太子,人就晕了过去。
“快请太医。”
皇帝变了脸色。
一通忙乱,明珠大长公主被送到偏殿,太医说是郁结于心,肝火燥热,才晕倒,正在针灸。
御书房。
皇帝与一群大臣静坐了许久。
今日的事,实在出乎意料,他们需要时间消化。
真的有那样一道圣旨吗?
还是太子,喝了两盏茶后,打破沉默。
“也就是说,先皇留下那样一道圣旨,父皇登基后,陈相刻意弄权,一是为了完成先皇旨意,二是为了保护父皇,事成前,不让父皇牵扯太多?”
他问的直白,一点没给留面子。
云丛生跪在中央:“是,龙隐卫说,是陈相主动与先皇商量的计谋。”
“十二律政,推行太难,当年商鞅变法就是千难万难?”
“陈相认为,要去变,但也要留稳,万一他失败了,朝堂依旧稳定,他没完成的事,由龙隐卫继续寻找后来人继续。”
也就是说,当年皇帝刚登基,陈相的某些不敬,是刻意装出来的,就是要天下人知道,他们不合。
岳相他们听着,都不敢说话。
他们都清楚,皇帝多厌恶,甚至恨陈子君,可现在冷不防知道,曾经的敌人是变相保护他,皇帝能接受的了吗?
心情得多复杂。
还有那十二条律政,后面十条是什么?
先皇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旨意,皇帝对这旨意又是什么想法?
他们想看看先皇圣旨,但又怕看了,是不是就得“接旨”啊?
“父皇,只云大人一家之言,不足为信,您要不要见见龙隐卫?”
他们不敢开口,清衍敢。
皇帝这下确定了,儿子肯定事先知道,又不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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