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情合理啊。
君臣之谊怎么来的？不就这么来的？
你帮朕维护颜面，朕从别的方面补偿你。
“不过这事，我也只是听说，真假没有验证过。”陈九爷怕误导孩子，连忙补充。
方南枝点点头。
心思不由自主歪了下，原来都说舅舅被先皇器重，原来是这么个器重。
先皇视舅舅为肱骨，可当今却要杀舅舅，还真是伴君如伴虎，以后要提醒爹和二伯在朝堂上小心些。
还有就是，贵为一国之君也不能免俗啊，宫里的三宫六院不够，还要整个花魁。
方南枝想着乱七八糟的，一点不耽误继续问。
“九爷爷，您记得咱家部曲，以往都做过什么不？”
辛辛苦苦养的部曲，肯定不会用吧？
陈九爷爷却摇头，只知道陈子君几次遇到危险，都是他们救得人。
但对着刺客、阴谋什么的，部曲能去救。朝廷下令的砍头，他们是真没办法啊！
方南枝见打听不出来更多，就告辞，还和隔壁的万叔叔打了个招呼。
她出刑部时候，刚好门口也来了人。
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角落，却从车上下来一位，眼睛蒙着白布，一身白色长袍，风一吹过，衣角飞扬，再加上俊美的脸。
方南枝都忍不住感慨，中年英俊大叔啊这是！
男人明显眼睛有问题，但感觉很敏锐，不自觉扭头朝着方南枝的方向。
方南枝倒是没躲避，下意识朝人家露个笑，但笑完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
已经有牢头在小声道:“姚先生？您是来看万先生的？您请进，祝大人交代过，凡是想见见万先生的，不用我们通报，只要万先生愿意都能见。”
这可是刑部啊。
大牢都没成了万胜的限制，可见他有多受圣宠吧？
方南枝眉眼一跳，忍不住又去看男子，姓姚？
这几日她对姓姚的，很是敏感。
姚心什么都没说，微微颔首，由人带路进了大牢。
有姚先生这样的人物在，黑乎乎的刑部大牢都好像看着亮堂不少。
方南枝走了没两步反应过来，姓姚，又似乎有眼疾，难不成就是姚心？
她突然不想走，想在大牢外守株待兔一下。
但是不行啊，太明显了，不好找理由搭讪。
她叹息着上车，让袁伯去明珠大长公主府。
说起来，方南枝没想今天拜访大长公主，就没提前给人家递帖子，这临时上门，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得去。
到了公主府的侧门，方南枝禀明身份，没一会儿，就有人来了。
居然是益阳县主，和她的夫婿，亲自来迎接。
方南枝满是吃惊，都有点不敢迈腿进去，担心益阳这么殷勤，是给她准备鸿门宴了。
“方姑娘是贵客，你们怎能让人在门外等着？”益阳沉着脸呵斥下人。
实际是遮掩自个的不自在。
自从上次，差点小产，母亲和县马就让人盯紧她，要好生休养，都有好几日没怎么下床活动了。
要不然，她才不会听母亲的，亲自来接方南枝一个小农女。
“方姑娘，请进。”益阳别别扭扭开口。
方南枝面上谦逊:“多谢县主。”
进了公主府，益阳县主和县马在前，方南枝稍微落后半步，瞧着落落大方，实际手心捏了药。
随时就能动手，但出乎意料的，两人还真把她带前厅，见到了明珠大长公主。
明珠大长公主温和的拉了女儿的手，又朝着方南枝伸手。
方南枝还没来得及行礼呢，迟疑的搭上去。
“益阳身体好了不少，都是托了你的福，你们二人本就是姐妹，往后应该多多亲近。”
姐妹俩词一出，方南枝被雷的外焦里嫩。
是，明珠大长公主以前透露过，要她们好好相处，但也没这么明显啊，这关系一下拉这么近，她有点扛不住。
益阳脸上也有点不自在，但不知道咋想的，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多谢你救我，南枝妹妹。”
方南枝感觉鸡皮疙瘩起来了，抬头和她对视，都能看出对方的勉强和不甘愿来。
也不知道明珠大长公主背后怎么训女儿的，能让骄傲的县主，喊她妹妹。
“不用客气。”方南枝干巴巴道。
她叫不出来姐姐啊。
益阳看出来了，有些羞恼，她都这么低三下四了，一个农女还不识抬举？
她气的冷哼一声，碍于母亲在，她也不好说什么难听的。
“母亲，我有些乏了，回去歇着了。”
明珠大长公主知道，她想缓和两个孩子关系，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
也不勉强，挥手让她下去。
益阳县主扬起下巴，气冲冲走了。
倒是她的县马，朝着方南枝彬彬有礼道:“表妹别介意，益阳性子急，往后你们多来往就知道，她这人心思不坏。”
方南枝挠挠头，尴尬一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县马又朝着大长公主行礼，这才退了出去。
看上去，确实是稳重的君子，明珠大长公主为女儿选夫君，是用了心的。
等她们离开，方南枝才说正事，这次她来打扰，是想问问先皇赏赐那个庄子。
陈子君被抄家，他的私产要么充公，进了国库，要么就是在明珠大长公主手中。
明珠大长公主让人找来册子，翻了翻。
“当年陈氏的产业，九成充公，我只留下了京郊附近的田地，还有几个庄子，至于你说那个，已经归了国库，户部应该是把他设为皇庄了。”
“那庄子位置极好，有两百亩田地，都是肥田，又距离京城不远，还有温汤，我倒是有些印象。”
方南枝听的眨眨眼，您真是因为这些，才有印象吗？
不应该是因为先皇的风流韵事，才……
但她不敢问出口，先皇可是明珠大长公主的亲爹。
可明珠大长公主看出来了，小姑娘就差把心思写脸上了。
她微微勾唇，露出清冷的笑，语气却有着笃定。
“至于父皇千金买花魁，金屋藏娇什么，应是流言，我父皇并非为了女色，就会污了名声之人。”
言外之意，先皇不是不好色，可先皇一心做个明君，很在意史书上怎么留名，不屑于做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事。
“多谢大长公主告知，只是不知，当年查抄后，庄子上的旧人……”
方南枝是问庄子上的下人。
陈氏一族都被流放了，他们以往的奴婢小厮都要落个重新发卖的下场。
“本宫会让人去查那些人下落。”明珠大长公主想了想道:“你若是想去皇庄看看，我可以让人带你去。”
皇庄，也不是外人能随便去的，平时都是宗室的人打理。
“多谢大长公主。”方南枝赶紧道谢。
她又提到了姚心。
既然姚心和舅舅关系极好，明珠大长公主应该也了解一些。
不料，明珠大长公主微微蹙眉，明显是厌恶此人。
自从和明珠大长公主接触，给方南枝的印象，一直是高贵、端庄、沉稳大气，喜怒不形于色的。
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明显的表达出不喜。
“此人虽装的一副君子模样，温和待人，实际上目无尊卑，是个狂士。”
方南枝瞪大眼，这评价，也太低了。
“目无尊卑是指？”
她小心翼翼问。
明珠大长公主目光落在小姑娘脸上。
“姚心是个无君无父之人，他心底，不敬父皇，又很自傲，常常以天下百姓之忧为己任。”
主要意思是，这人心底没有君王，没有对君王的崇拜。
这样的人，对方明珠大长公主这样皇室培养出来的花，当然气场不和，互相看不顺眼。
方南枝摸了摸鼻子，有点小心虚，好像她也是心中无君父。
起码那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就做不到，她要认为自个没做错，不该死，就得想方设法的活下去。
明珠大长公主收回视线，她当然能看出来。
小姑娘身上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虎劲，还有一种清澈如水的通透，更重要是赤诚之心。
这样的人，和姚心不同。
姚心是打心眼不屑皇室，恃才傲物，自以为是想要为天下做什么。
在明珠大长公主看来，是个聪明极了的狂士。
对方长久不了。
“若只是猜测，本宫不觉得他会害陈子君。”
“他们两人，并不比亲兄弟差多少。”
绕是不喜欢姚心，明珠大长公主还是开口。
她不觉得姚心会害陈子君，她会为了皇帝，为了朝局稳定，把陈氏推上死路，但姚心不会。
姚心的心底，什么皇帝，什么朝廷，都比不上陈子君。
天下最不缺的就是人，就是灭国了，以他和陈子君的才能，还能重新筛选人才，去造就他想要的天下。
没错，姚心就是这么疯，他骨子里就是不安分的，渴望不断打破秩序再重建。
以往都是陈子君压制住他这股疯狂，后来可能是眼疾，让他没了作妖的实力。
才能这些年一直安安分分顶着君子的名头，低调下来。
方南枝微微颔首。
最关心的事问完，她准备告辞，倒是明珠大长公主还有事要说。
“你今日见了县马，觉得如何？”
“仪表堂堂，与县主郎才女貌。”
方南枝吹捧。
明珠大长公主却面无表情，手中转着一串珠子。
“你代本宫传个话，请太子帮忙查查县马吧，本宫的人有些不得用。”
明珠大长公主自幼长在皇家，经历过得风雨无数，尤其是亲人间背叛、算计的事，见得最多。
自从怀疑公主府有别人的眼线，她就开始筛查。
前前后后查了三次，没在府里找到有问题的人，那公主府唯一剩下的，就是县马身边的人。
项文才的小厮，是项氏培养出来的家奴。
明珠大长公主不想弄出龌龊来，影响女儿女婿的感情，所以从派人，隐藏了身份从项府开始查。
结果她派去的两波人，都没了踪迹。
一种没来由的感觉，告诉明珠大长公主，县马就是有问题的。
但不能用她的人，打草惊蛇，再说她手上武功高强的也没多少。
所以只能向外求助，她信任的人，且有能力做到这事的人不多。
太子又恰好很关心陈氏的案子。
可明珠大长公主这个姑母，和太子虽有点情分，但不亲厚。
主要太子那性子，宗室里头，有几个和他亲近的？
她不能贸然去找太子，没有理由，怕让人起疑心。
倒是借方南枝的口，可以做到无声无息。
方南枝惊的险些坐不住。
她被人引着出府时，还路过花园，看到借口“乏了”的益阳在扑蝴蝶，而县马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护着，或者时不时给擦汗。
欢声笑语传入耳中。
方南枝心中复杂不已。
市井也有传闻，益阳县主和县马感情甚好，两人青梅竹马，项文才为了娶县主，跪了三日，大长公主才松口。
这多年没有子嗣，项文才也待县主十年如一日。
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方南枝上了马车，忍不住捂住心口，感觉京城的人太可怕了。
动不动弄刺客杀人不说，就连那些掏心掏肺，也可能是演戏。
项文才要真的有问题，那茶楼的大火和刺客，是不是他做的？
他想杀她，还连带了结发的妻子一起？
明明车里有炉子，可方南枝还是感觉浑身冰凉。
马车驶入街道，同一时间，刑部出了大事。
一个狱卒，在给陈勇送饭的时候，突然动了刀子，直接捅向他心口。
陈勇只来得及躲了一下，刀还是插进去了。
下一瞬，就有人赶到，抓住还要补刀的狱卒。
之后陈勇眼前一花，什么都看不见了。
整个刑部都戒严，来探监的姚心都暂时出不去。
他继续和万胜对弈，两人都一副不太在意的表情。
这戒严，一直到晚上，祝冠峰才派人送姚先生离开。
“姚先生，刑部出了事，之后几日您就不用过来了，免得白跑一趟。”
意思是，后面就不让人探监了。
“可能保证万兄的安危？”姚心冷淡问。
“姚先生放心，这牢中，亏待了谁也不会亏待万东家。”
牢头陪着笑讨好。
他说的是实话，有祝大人照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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