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叶凌峰站在营帐外，不舍地望着离去的一行人。
当然，仅包括林小鱼和林小年。
林小鱼回头，隔着遥远的距离望着那道苍老却依旧挺拔的身影，鼻子悄悄泛了红。
二外公要守在这里，不能跟他们一起回去。
林小年呜呜哭着，被叶英抱在怀里安哄。
不过一日时间，这小家伙已经成了叶凌峰口中的亲亲外孙，叶凌峰也成了小家伙口里最好的外公，两人相处时的那股腻歪劲看得叶英酸了好几次牙。
“我的天！”叶英被林小年哭得头大如斗，偏生林小鱼昏睡的这几天都是他在带林小年，导致现在小家伙还特别黏他，“我的小祖宗，别哭了，来，咱们吃糖。”
叶文铮眼疾手快地将快要到小家伙嘴里的糖给夺了过来：“说了多少次了，不能老是给他糖吃，会牙疼。”
林小年正张大口等待着，却见那糖像长了翅膀一样唰的就没了影子，刚停了一些的哭声顿时再度响起，甚至超越先前。
“给我吧。”林小鱼看不下去，将人接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是发现了，现在的小家伙比之从前骄纵了许多。
林小鱼不由得有些发愁，这还只是多了叶文铮和叶英以及昨日才相处一天的叶凌峰，等回到叶家，疼爱林小年的人将只多不少，如此一来，小家伙不会被宠成个二世祖吧？
不行！
只要一想到印象中的那些二世祖模样，林小鱼便浑身一个激灵。
作为兄长，他必须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从今天开始，他要做一个严兄！
严兄第一步，打屁股！
于是，在林小年嚷嚷着要糖的哭声中，他人生中来自亲亲哥哥的第一个巴掌落下了。
小家伙愣了一瞬，大眼睛茫然地看向哥哥的脸。
林小鱼被看得有些心虚，眼神不由得向两边瞟去。
林小年还在继续看着，不久后，他终于确定自己被打了，而且还是来自他最亲爱的哥哥。
这一发现让他再也忍不住，金豆子大颗大颗地掉着，哭得撕心裂肺。
林小鱼又是心虚又是心疼。
严兄第一步，失败！
......
因为有林小鱼和林小年在，他们是乘着马车回去的。
叶文铮和叶英都不是能坐得住马车的人，陪了兄弟俩一会儿后便回去骑马了。
林小年已经忘了被哥哥打的事情，这会儿又贴在林小鱼边上说着话。
“哥哥，我想去找小初哥哥，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林小鱼没想到三年过去了，林小年还记得何问初。
他是知道何问初已经死了的，但小家伙还不知道，他不知道要不要跟小家伙说清楚，但想着他刚哭过一场，决定还是等日后再说。
“我不知道你小初哥哥在哪里，不过等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去找他。”
“好。”林小年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的小兔子已经捏好了，我要送给小初哥哥。”
说着，他忽然问道：“那哥哥，你什么时候去找小鹿哥哥啊？”
虽然已过去了三年，但对林小鱼来说并没有过去多久。
他想了想道：“等回去见了外婆他们，我就去京城找周大哥，我还没见过京城长什么样呢。”
林小年闻言眼睛一亮：“我也去呀，哥哥你带我一起。”
林小鱼点点头：“好啊，我们一起去。”
林小鱼想得很好，却不知道如今已经今非昔比。
以他们如今的身份，想要去京城，可没那么容易。
马车骨碌碌地走着，终于在天黑之时进入了南山城。
“哇！”林小鱼掀开车帘，和林小年一起向外探出头去。
一大一小的两张脸，一张俊俏，一张可爱，顿时惹来沿途路人的目光。
“那个楼好高啊！”林小年眨巴着大眼睛，伸出胖乎乎的小手高高指着。
林小鱼望过去，附和地点了下头：“确实好高，而且好漂亮。”
大街上人多拥挤，马车前行得很慢，叶英索性也下了马，跟在马车旁慢慢走着。
他听到两小只的话，笑着道：“知道那楼姓什么吗？”
两小只听了，林小鱼还未说话，林小年便睁大眼睛疑惑地问道：“楼楼也有姓吗？”
“额...”叶英解释道，“哥哥的意思是，小年知不知道那楼是谁家的。”
林小年懂了，认真地问道：“谁家的呀。”
叶英脑袋一扬，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自然是我们叶家的。”
“哇！”两小只很给面子地同时惊叹一声。
“那楼里面都有啥啊？”林小鱼有些好奇。
叶英解释道：“那个楼名叫扬名楼，共分十层，每一层都有一名守楼人。每隔三年，扬名楼会开放一次，供天下武者闯楼，闯至高层者不仅可获得丰厚奖励，还能借此名扬天下，是以取名扬名楼。”
林小年年纪还小，听得不是太懂，只知道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林小鱼却对此很感兴趣。
他遥遥地望着那高耸入云的楼阁，心中想的是，有机会他也要去闯上一闯。
叶家府门外，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已等待了许久。
“娘，您还是回府中歇着吧，一有消息我便让人通知您。”
老妇人便是如今的叶家老夫人纪宛娥，也就是林小鱼之母叶文语的生母。
在她旁边劝慰的中年妇人是叶文铮的发妻宁玉瑶，如今为叶家主母，执掌叶府内务。
叶老夫人摇了摇头，目光始终望着街角的方向：“我不累。”
宁玉瑶微微叹息一声，转头对着一旁吩咐道：“去给老夫人搬张椅子过来。”
老夫人年纪大了，先前在得知叶文语去世的消息之后又痛哭了许久，宁玉瑶担心她身体会吃不消。
下人很快就搬来了椅子，宁玉瑶扶着纪宛娥坐下，一行人便继续耐心等着。
“玉瑶啊，你说那两个孩子如今是何模样，他们，会不会不想认我这个外祖母了？”纪宛娥心中忐忑。
当初若不是她苦苦哀求，她的女儿也不会同意单独离开，最后与他们天人永隔：“你说小语是不是在恨我，恨我当初的决定。”
“娘，您别多想。”宁玉瑶蹲下身，握住纪宛娥苍老的手道，“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如今小语已有了孩子，他们便是小语生命的延续，他们代小语回来看您了，又怎会恨您？”
宁玉瑶知道纪宛娥的心结所在，这些年她也曾劝慰过无数次，但解铃还须系铃人，只希望，这两个素未谋面的外甥能解了老夫人的心结。
除此之外，宁玉瑶心中还有其他担忧。
她不知道即将到来的两个外甥会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对叶英的地位造成影响，又或者说会不会让平和的叶家自此纷争不断。
这些她不得不去想。
为她的儿子，也是为了叶家。
马车的声音在夜幕中响起。
“来了！来了！”有眼尖的下人看到拐过转角的马车，高兴地唤道。
老夫人忙借着宁玉瑶的手站起身。
她紧走两步下了台阶，来到府外的平道上，一眼不眨地望着马车徐徐而来。
林小鱼掀开车帘向外探出头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前方的老人。
不知为何，就在那一瞬间，他鼻头泛酸，忍不住想要落泪。
老人也看到了林小鱼。
虽然夜里看不真切，但在看到林小鱼的那一刻，纪宛娥真的以为，她的女儿回来了。
马车终于在叶府门前停下。
“小鱼，小年。”叶英在马车边轻声提醒，“到家了。”
“好。”林小鱼应了一声，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气后，拉着林小年的手走下了马车。
“母亲，这就是小语的两个孩子，小鱼和小年。”叶文铮来到纪宛娥身边，扶过自家母亲的手道。
“好，好孩子。”纪宛娥先是看到个头小小的林小年，小家伙睁着大眼睛软乎乎地望着她，一下子便俘获了她的心。
紧接着，她的目光落到一旁的林小鱼身上。
在看到少年的脸后，老人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她颤抖地伸出手，想要透过林小鱼抱抱那个已经失去的女儿。
在她的视线中，那个会喊她阿娘的小女孩就站在她的面前，跟她说：“阿娘，女儿回来看您了......”
一旁，看到纪宛娥热泪盈眶的模样，众人心中都不好受。
叶文铮看向林小鱼和林小年道：“小鱼小年，这是外婆，好孩子，跟外婆说说话。”
叶文铮的声音打破了纪宛娥的幻想，她的女儿朝她挥了挥手，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离开之前，她留下了一句话：“阿娘，我把小鱼和小年交给您了。”
叶文语的身影褪去，落在纪宛娥面前的是一张与叶文语极为相似却又全然不同的脸。
少年的脸充满了青涩和稚嫩，圆圆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一汪清泉，纯净而自然。
纪宛娥真实地感受到，眼前的人不是她的女儿，而是活生生的另一个人，是她的外孙。
林小鱼望着眼前的老人，回想起当年娘亲思念母亲的场景。
他牵着林小年向前一步，两人齐声道：“外婆。”
这声外婆彻底击溃了纪宛娥的内心。
她忙不迭地伸出手，一边紧抱住林小鱼，一边用手抚摸着林小年的脑袋。
林小年人小，直接摊开手抱住了纪宛娥的腿，边仰着头看他家哥哥与外婆互相拥抱的场景。
林小鱼感受着纪宛娥温暖的怀抱，眨了眨眼睛，忍住眼中的泪水。
四周众人都没有上前打扰这温馨的一幕。
宁玉瑶站在一旁，看到林小鱼眼中的湿润。
她神色有些复杂。
心中幻想过许多种，却从未想过这少年似乎正如其名字一般简单。
“或许，是我想多了。”
虽说人不可貌相，可任谁看到林小鱼，都无法说出那是一个充满心机的少年。
亲人相逢，自有说不完的话。
纪宛娥一边一个牵着林小鱼和林小年，脸上是多年未见的畅快笑容。
“来，我们回屋里去聊，你们跟姥姥说说，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林小鱼被拉着坐在纪宛娥身边，将已经说过很多次的经历再度说了一遍。
他说得很仔细，无论纪宛娥问的什么，都会认真地一一回答，看不出半点不耐。
纪宛娥越发地喜爱林小鱼，握着他的手轻轻拍着，满脸的慈祥：“好孩子，这些年受苦了。”
有些事情林小鱼没有说，比如他们被叔婶苛待，再比如被其他人欺负的事。
这些不好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不想让他的亲人们跟着难过。
只是他却不知道，这些事早就被打探清楚的叶文铮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全家。
是以纪宛娥如今对他和林小年是满心的怜爱和愧疚。
“听说小年的眼睛不太好？”纪宛娥将林小年抱在怀里，担忧地查看起林小年的眼睛。
“小年的眼睛已经好了很多了。”林小鱼帮着解释了一句，随后朝着林小年示意道，“小年，跟外婆说说，现在眼睛还难受吗？”。
林小年摇了摇头，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道：“小年已经能看见东西了。”
他伸出小手摸了摸纪宛娥的脸，咧开小嘴笑得开心：“我看到外婆了。”
纪宛娥捏着林小年的小手，笑得合不拢嘴：“外婆也看到小年了，我们小年可爱又漂亮，外婆喜欢。”
林小年喜欢听夸夸的话，被夸了之后笑得愈发开心，小嘴也甜得不行：“小年也喜欢外婆呀，小年最喜欢外婆了。”
听着林小年的一番童言童语，众人都笑得开心。
“娘，孩子们刚回来，估计也饿了，要不我们边吃边聊吧。”宁玉瑶上前道。
纪宛娥回过神：“是，玉瑶说的没错，该吃饭了。”
“对了。”她拉过林小鱼和林小年的手，笑着看向宁玉瑶道，“这位是你们叶英哥哥的娘亲，你们该喊声舅母。”
林小鱼乖乖地对宁玉瑶喊道：“舅母好。”
林小年自然跟着哥哥一起。
这么懂事的两个孩子对着她喊舅母，让宁玉瑶的眼中多了些真情。
她温柔地点了点头：“好孩子，扶着外婆，我们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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