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的空气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像清晨花园里沾着露水的栀子花，但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只剩下一点属于她的余温。
到了出发去乌乡这天，黎明在熹微的晨光中醒来，苏糯白已经提前去学校了。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卧室，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隐约传来城市苏醒的声响。
餐桌上，一个白色瓷盘子倒扣着，严丝合缝地为他保温着早餐。
盆边压着一张淡黄色的便利贴，上面是苏糯白娟秀又带着点俏皮的字迹。
“我先去学校啦，早餐是三明治和热牛奶，记得全部吃完！不许剩哦！下午要走的时候，提前给我发个消息。”
字迹末尾，还画了个吐着舌头的简笔笑脸，活泼又可爱，仿佛能听见她叮嘱时那软糯的嗓音。
黎明拿起便利贴，指腹在那小小的笑脸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他端起尚有余温的早餐，一口一口，吃得认真。
吃完东西，简单洗漱过后，他回到卧室打开了电脑。
屏幕亮起，聊天软件里，奶雪编辑的头像在不知疲倦地闪动。
他催得实在太紧了，说是这次的乌乡创作大会，不少编辑都会和自己负责的作者碰头，当面交流一下新书的计划。
黎明可不想被奶雪逮住现场催稿，更不想体验传闻中的“线下单杀”，只能抓紧这出发前的最后一点时间，把新书的大纲和设定再打磨优化一遍。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无所事事地闲着，总抱怨光阴虚度，日子过得太慢。
可一旦沉浸在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里，又会觉得时间如白驹过隙，根本不够用。
对于一个网文作者而言，灵感总是在不经意间迸发，像夜空中倏然划过的流星。
即便大纲已经敲定，甚至连开头都写了好几版，也还是会因为某个突然冒出的新奇念头，而进行反复的修改和补充。
键盘的敲击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清脆地回响，与墙上时钟的滴答声交织成一曲催命的乐章。
等黎明终于从那个新书庞杂而恢弘的世界观设定里抽身，时钟上黑色的指针已经无情地滑向了十二点半。
下午两点半的飞机。
他脑子“嗡”的一下，像是有根弦被猛地拨动，浑身一个激灵。
完了，再磨蹭下去，真有可能就要误机了。
黎明几乎是弹射起身，手忙脚乱地关掉电脑，从衣柜里抓出早就搭配好的衣服换上，再抓起床边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拉开门就往楼下冲。
楼道里回荡着行李箱轮子磕碰台阶的急促声响，虽然时间紧迫，但他还是没忘苏糯白早上的叮嘱。
站在路边等网约车的时候，冬日的冷风呼呼地往脖子里灌。
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微凉的屏幕上飞快地点着，给苏糯白发了条消息。
“苏苏姐，我准备去机场了。”
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很足。
苏糯白正埋头在批改电脑判卷系统中的试卷，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蓝光眼镜。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她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仿佛早就设置了特别提醒。
看到消息，她马上回复。
“你在老校门的位置等我一会儿，别动！我给你拿个东西。”
发完消息，她摘下眼镜，抓起桌上的一个小巧精致的礼品盒，像一阵旋风似的跑出了办公室，只留下一串清脆的脚步声和师兄们诧异的目光。
沈城的冬天，寒风刮在脸上像是被细碎的刀子划过，又冷又疼。
黎明在校门口跺着脚等了约莫五六分钟，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栽满光秃秃银杏树的校园小径里跑了出来。
苏糯白跑得有些急，白净的鼻尖冻得通红，脸颊也泛着健康的绯色，呼吸间带着一团团白蒙蒙的热气。
她跑到黎明跟前，一手撑着膝盖，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边将手里那个小巧的盒子拆开。
“给，给你的……”
盒子里铺着柔软的绒布，静静躺着一根编织精巧的红色手绳，绳上还串着一枚打磨得光润的小小银片。
“手伸出来。”她不由分说，拉过黎明的左手。
她的指尖因为奔跑而带着暖意，触碰到他冰凉的手腕，让他心头微微一颤。
女孩儿低着头，神情专注地把红绳系在他的手腕上，还细心地打了个漂亮的同心结。
黎明低头看去，在他右手手腕的位置，还戴着苏糯白之前给他的那根黑色头绳，简简单单，却格外显眼。
“这是什么？”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
“护身符呀。”
苏糯白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映着蔚蓝的天光。
“我们那边有个说法，送这个是‘拴住平安’的意思，能驱邪避灾的。”
她说着，还帮他整理好袖口，盖住那一抹鲜艳惹眼的红色。
“自己出门在外，要好好的，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一辆网约车恰好在这时缓缓停在了路边，车窗摇下。
司机探出头：“尾号xxxx的乘客是吗？”
“是我。”
黎明应了一声，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动作间，手腕上的红绳若隐若现。
他拉开车门，回头看着还站在寒风里的苏糯白。
“那我走了，苏苏姐。”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朝他挥了挥手，“落地了就给我发消息。”
……
几个小时后，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平稳降落在温暖湿润的江南。
黎明按照网站发来的地址，很顺利地找到了预订的酒店。
单人豪华间，房间宽敞明亮，设施齐全，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夜景，整体环境相当不错。
他把行李箱随意地扔在墙角，整个人后仰着摔进酒店柔软得能把人陷进去的大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房间里很安静，他抬起左手。
天花板上柔和的灯光倾泻而下，手腕上的红绳鲜艳温润，衬得他的皮肤愈发白皙。
那枚小小的银片反射出柔和的光泽，上面用一种很漂亮的字体，清晰地镌刻着两个字——
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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