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家入硝子
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时候，她没有表现出引以为傲的冷静。
她趴在病床边上，手指离冰冷的躯体只剩几厘米的距离。她的抽泣很小声，但她很崩溃，12岁的她，崩溃到觉得自己会冲到走廊外面尖叫。
死亡是什么？
她那不太称职的父母说，“死亡只是一场旅行，每个人都要经历。”
很哲学，很富有深意，但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太无情了。
死亡怎么会是一场用旅行就能概括的简单事情呢？毕竟，没有人会在出发前，因为恐惧而肝肠寸断。
12岁的硝子在悲伤过，崩溃过，甚至流泪流到天亮之后，有了自己对于死亡的定义。
对她而言，死亡是一场恐怖分子的灭世行动，而她要做的，想做的，就是在恐怖分子点爆炸弹之前，成功拆除炸弹。
她选择了医生的职业。又或者，是能力将她指向了医生的行列。
她拥有反转术。
这是基因遗传，不来自父母，来自她那位让她十二岁崩溃得想要尖叫的，过世的祖母。
最开始她能让磕磕碰碰的膝盖痊愈，后来，她能面色淡然的将刀割开分离的两块肉，像全新的一样，恢复如初。
疗愈会带来成就感，但几近变态的疗愈，会让死亡变得无足轻重。
人们怕死，是因为知道刀割开动脉时，医疗条件，医疗设施做不到让你安然无恙。人们怕死，是清楚的明白，从高楼上纵身一跃，只会粉身碎骨，不会全须全尾的活蹦乱跳。
可奇迹的反转术，改变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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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子还没有进入高专之前，她在一个三流的国中读书。她的同班同学大多都是五毒俱全的混子。
有的时候，她会觉得和这帮人待在一起，她的人生迟早完蛋。但有的时候，她却深受反面教材的心灵启发。
她的同桌就是一个最能给她带来心灵启发的典型反面教材。
那个女孩热衷于刺激感，她会每天试着在课堂上当着硝子的面，给自己的耳朵穿洞。那个女孩带着天生破碎感，她在课间会坐在天台边缘，让自己看起来摇摇欲坠。
硝子和她的关系不远不近，但那个女孩总会用澎湃的热情迎接硝子。
那个时候硝子还不明白，有一种疾病叫做躁郁症。
国中第三年，夜蛾正道出现在了硝子的家里。他高薪打动了那对不称职的父母，接着他又用使命感和自由，打动了硝子。
老实说，她不在乎什么使命感。她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从一个泥潭里抽身，然后爬到岸上，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夜蛾正道对于她的存在，可谓是珍视，而又盛赞。他说她是万里挑一的珍贵人才。他说她的反转术，能有希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那个时候硝子才15岁。自我的探索还不彻底，而成熟的观念还没有成型。
她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在国中最后几个天里，飘来飘去，然后悬在了那个女孩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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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子不会参加毕业礼吗？”女孩拿着大头针正准备自己的嘴角扎个孔。
“对。我被高专单招了。”她说的淡然，看向周遭的五毒俱全，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
“欸～真好。”女孩把镶着钻的大头针扎进了自己的唇角。“那硝子也不会来上课了是吗？”
硝子点点头，思绪仍悬在空中，所以她没有听到同桌那句，【只剩我一个了呢。】
当天夜晚，硝子在熟睡中接到了同桌的电话。
她依旧说话神神叨叨的，然后背景有风声，还有隐隐的火车鸣响。
【我知道硝子的特别。】女孩在电话里自豪的说，【我见过你给流浪猫施展魔法的样子。】
硝子瞬间清醒了，她记得夜蛾正道的叮嘱，于是她竭力否认，但对于那个女孩，她的所有辩解都是无力而又无用的。
【硝子，魔法会区分对待善恶吗？】
“什么意思？”
【我是说～魔法，能不能救烂掉的人呢？】
硝子感觉拿电话的手不稳，她不是傻子，她听的出潜台词，也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你在哪里？告诉我。你在哪里！”
那是硝子第二次面对死亡。在火车铁轨边，距离她家只有五公里。
而火车的轰鸣，盖过了她那晚所有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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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床上的人，因为反转术而不再害怕死亡。那么手握反转术的那个人呢？
高专毕业后，她的返校就职是板上钉钉。
死亡变得常见，常见得令人麻木，无法再激起她心中任何涟漪。
她有段时间会期望，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最好不认识。但那段短暂的时间过去之后，她觉得谁躺在那里都无所谓，甚至包括她自己。
死亡随处可见，他们没有必要一惊一乍，像一只胆战心惊的猫。
（六）家入硝子 【当下】
“你能不能不要表现的像一只一惊一乍的猫？”她冲芥子冷声说道，“公辨，拜托请把你那旺盛的同情心放到你最关心的普通人身上好吗？”
“生死存亡问题什么时候可以用同情心来形容？硝子，你是解剖同类太多，忘记自己也是人类群体了吗？”芥子不甘示弱。
硝子就知道，这是个陷阱。一个只要踏进去，就会被面前这个女人吞噬的可怕陷阱。
可她根本没有办法避开，因为面前这个人拥有能让全世界都为之火大的辩驳能力。
“我只是不需要你在我的办公室，我所在的地方，指手画脚。你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芥子。”
“我就爱多管闲事。”芥子朝她扬起了下巴。“所以你对死亡早已麻木到没有敬畏之心了是吗？”
“我没有。”家入硝子感到心虚，但她不愿承认那个恐怖的事实。为了速速结束这场没有必要的争吵，她硬着头皮说出每个人都在瞒着芥子的部分实情。
“咒术师的死亡每天都在上演。你不能要求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对于死亡大惊小怪。你会明白我在说什么的，毕竟有记忆时的你，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大多数。
你抛弃了我们，芥子，像所有胆小鬼一样，你放弃了咒术界，放弃了我们，放弃了你厌恶，瞧不起的一切，甚至是你自己的爱人和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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