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家属，请跟我去续交一下医药费，”刚才那位小护士走上前说。
“我们住院时，交了两千元的费用的，”卫妈抹去眼角的泪痕。
“那哪够，还不够刚才的手术费呢，再加上住进了重症监护室，一天至少要几千块。”
小护士的话，瞬间让卫兰和卫妈瞠目结舌。
“一天几千？”卫妈不可置信的重复。
“是啊，你们这跟我去，至少先交两万，后面不够再交。”小护士习以为常地说。
卫妈趴在卫兰耳边，小声难为情道：“咱们家的钱都还贷款了，哪里有两万，那两千已是全部。”
卫兰微微一怔，她包里也只有三千元，一部分还是前两日，齐大娘和齐衡给她的红包。此刻已是深夜，找亲戚朋友借，也只能等到明日。
卫兰腆着脸，忸怩不安地对小护士说：“我们现在没这么多钱.......可不可以明天再交......”
“我跟你去交，”齐衡大步走上前，对小护士说。
“齐先生？.......”卫兰刚才一直担心着爸爸，安慰着妈妈，居然没留意齐衡，忘了他始终还在。
“好，跟我来，我给你去拿单子，你去一楼大厅缴费处.......”小护士喋喋不休地交代。
齐衡跟着小护士，下了楼。
“妈，你在这等我，我下去一下，”卫兰叮嘱完，转身追下了楼。
齐衡拿着单子，正在窗口办理，橱窗里的收费人员说：“请核实一下费用，两万。”
“不，缴五万，”齐衡回道。
卫兰追到窗口，站稳脚步，吞吞吐吐说：“齐先生，不用那么多，麻烦您先帮我垫两万......我很快会还您的。”
“两万用不了两天就完了，听我的，先缴五万。”此时的齐衡在卫兰身边，如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给予温暖。
卫兰眼中泛起了泪光，感激的点点头。
交完费用后，齐衡把回持单给卫兰，他目光心疼，柔声劝慰：“不要太担心，你爸爸很快就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的，刚才医生也说了手术很顺利。”
卫兰眼里噙着泪，颔首不语，手捏着衣角，想到爸爸刚才苍白的脸，她就控制不住的想哭。
齐衡轻轻抚了抚她的肩，以作安慰。
过了许久，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是午夜，他轻声道：“我得回去了，明天有个重要的合同，要去签。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随时都可以，我忙完会来看你。”
卫兰这才意识到，她已耽误他很久，连忙说：“不用，您那么忙，而且您已帮了我很多。”
齐衡对卫兰笑了笑：“快上去吧，你妈妈还在等你，”说完，欲转身离开。
“齐先生，谢谢您......”卫兰轻喊一声。
齐衡驻足望向卫兰，扬起嘴角，跟她摇了摇手，不知意思是说再见，还是说不用谢。
旋即，他走向停车场，驾车离开。
卫兰和妈妈回到家，已是凌晨。娘俩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就又忐忑不安的起来。
“医生七点钟应该上班了吧，我们再去医院看看吧......不知道你爸现在情况怎么样？醒了没？”卫妈一刻不能放心。
“妈，爸没那么快醒，你再休息一会，我们等天亮，医生上班了，再去医院问问情况。”卫兰扶着妈妈躺下。
卫妈六神无主地望着卫兰：“你爸这事要不要告诉小君？”
“........先不告诉，等爸醒了再说......小君还小，别吓到她。”卫兰思索了片刻说。
“你爸的住院费.......”卫妈一脸惆怅。
“齐先生已帮忙垫上，后面我会还给他的，别担心了，你再睡一会吧，”卫兰安慰妈妈。
“........嗯，妈和你一起还，”卫妈抱住卫兰呜咽着。
天刚亮，母女俩就已守在了重症监护室门口，等到八点钟，医生交接完工作，护士才把她们喊进科室。
“我们医院规定，每天只能探视一次，一次只能一人，你们两人谁进去？”护士手中拿着探视服问两人。
卫兰知道，妈妈如果再不去看看爸爸，她会一直心神不宁，坐立不安的，便给护士示意，让妈妈进去。
妈妈穿好探视服，戴上头罩，口罩，鞋套，跟着护士后面进了病房，
卫兰则焦灼地在外等着，不停地祈祷，祈祷爸爸一切安好。
几分钟后，卫妈掩着面抽泣着，踉跄地从病房出门，后面跟着一位中年男医生。
“病人的病情，经过一夜的观察，目前已经稳定，如果呼吸可以自主了，明天下了呼吸机，后天应该可以转普通病房了。”男医生温和地说。
“真的吗？”卫兰吃惊地问。
医生笑着点了点头：“刚才我们科室主任也看过了，可以放心。齐总可是直接给我们院长打的招呼，我们会尽心尽力的，你们回去吧，在这里守着也没用，有事我们会联系你们。”
“齐总？齐衡？”卫兰脱口问。
“嗯，齐总给我们医院捐过不少医疗器材。”医生说完，微笑走开了。
卫妈闻言，止住了抽泣，喃喃道：“小兰，这齐总可真是个好人，不仅借钱给我们，还出面打招呼，帮了我们这么多。你以后一定要用心教他儿子，还这个大人情啊。”
欠下的人情，就像种下的因，总有一天会结出无法预料的果。
接着的两天，卫兰和妈妈觍着脸硬着头皮的，去亲戚家借钱，她们知道，那五万元撑不了几天，不能再让齐衡帮着垫，不然人情会越欠越大。
亲戚们对娘俩的态度都还好，没多有少，多少都借了一些，毕竟都是农村的亲戚，过的也都不富裕。除了英子姐，一下子拿出两万元，借给她们，其他都是千把元，一共凑在一起还不到一万。堂哥因为欠卫兰家人情，拿了一万出来，并许诺以后会把卫兰爸帮忙还的钱，一点一点还了。
差不多借了有四万元，卫妈心里暂时踏实了些，可这钱日后可要多久才能还上啊。这世道，是有什么，千万别有病，特别是穷人家，病不起啊。
卫爸从重症监护室出来那日，脸上依旧挂着手术后的疲惫，就像经历了漫长而艰难的航行后，终于靠岸的船只。
护士给卫兰和妈妈，交代了护理的注意事项，卫兰认真听着，一字不漏的记在脑中，她望着眼前昏迷的爸爸，目光中无尽的疼惜。
卫兰端来一盆温水，给爸爸轻轻地擦拭了面颊和手，爸爸嘴微张开，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卫兰控制不住的眼泪直流。
卫妈也不由得掩面啜泣。
傍晚时分，齐衡和李助理一起到医院，看望卫爸，李助理手里提了许多营养品。
“您来了......快坐，”卫妈看到两人走进病房，慌忙起身招呼，把自己坐的椅子让出来。
一个病房住三位病人，每位病人一张床配一把陪护椅。
“不用客气，情况怎么样，好些了吗？”齐衡走到卫爸病床前，亲切问。
“嗯，托您的福......真是谢谢您，帮了我们这么多。”卫妈是个老实本分人，漂亮感谢的话，不知怎么说，也不会说。
“卫兰待我母亲和儿子，亦如亲人，做事也是尽心尽责。我们也早已把她当做了家人，既是一家人，何必客气呢。”齐衡边说，边望向一旁的卫兰。
同时，卫兰也心存感激望着齐衡。他的话不仅温暖了妈妈，更是温暖了她。
寒暄了片刻，这时堂哥一家也来看望卫爸，病房瞬间变得拥挤狭小。
齐衡给李助理示意了一下，便礼貌的，跟卫兰和卫妈告辞。
卫兰送齐衡，李助理下楼。
此时天已黑，二月似剪刀的春风，嗖嗖地往人脖子里灌，冷冰冰的。
“齐先生，您等我，我去开车，”李助理说完跑向停车场。
齐衡看到卫兰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外边冷，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我送您上车再回......医生护士对我爸爸都很照顾，谢谢您帮了这么多，”卫兰眼神真挚的说。
齐衡笑了笑：“从我来，你和你妈妈就一直在感谢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太在意。今天我下班路过你们学校，看到你们学校开学了？”
“嗯，昨天开的学，我跟老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卫兰迟疑了片刻，又接着说：“.......也要跟您请一下假，最近我可能教不了康康了。要不，您再重新请一个人，别耽误了康康。”
齐衡眼眸深邃，望着卫兰：“可是康康只喜欢你。”
卫兰站在风中，一时恍惚。
这时，李助理已把车开来，齐衡抚了抚风衣外套，轻声道：“我这边可以给你无限假期，直到你能回来。”
齐衡上车后，一直望着着后视镜，直到卫兰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幕中，他才牵起嘴角，轻轻地闭上双眼，倚着车背小憩了一会。开年，许多工程动工，合同要签，单子要批，会要开，他这几日也是忙到凌晨，但依旧还是海绵里挤时间，过来看看她。
卫兰上楼回到病房，堂哥连忙问：“刚才那是恒达集团的齐总吗？”
“你认识？”卫兰一脸惊讶。
“我怎么可能认识这么大号人物，只是见过。我们老板跟着他们恒达集团下面的子公司，做装修，一次奠基仪式上，见他上台致辞的。他怎么会来探望叔叔？”堂哥疑惑。
“小兰在他家做家教。”卫妈替卫兰说。
堂哥隐晦地说了句：“原来是冲着小兰的面子，妹妹以后路好走了。”
等堂哥一家离开后，卫兰劝妈妈也回家休息，晚上她在医院守夜。
晚上的医院，比白天寂静了许多。
夜深了，月光如水，悄悄洒进病房，卫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温柔地握着爸爸的手，静静地陪着他，看着他.......小时，爸爸在她心中是这么高大，一身军装，英勇干练，可现在躺在病床，面容憔悴，奄奄呼吸。
此时，她的心就如被人使劲攥了一把，不住地心疼，眼泪又流了出来。
病房内，消毒水夹杂着药物的气息，窗外，夜风轻拂树叶的沙沙声，都让卫兰一夜无眠。她的眼眶始终湿润，偶尔抬头看看监护仪上的数据，偶尔摸摸爸爸额头，整理一下被褥......
不知不觉，天的边际开始慢慢泛红。
当天完全亮透时，卫妈提着早饭，来替换卫兰回家休息。
卫兰喝了点妈妈熬的粥，其它再也吃不下。
“你回去吧，小兰，回去洗个澡，睡一觉。”妈妈看卫兰一脸倦意，轻轻抚了抚她的头。
“嗯，中午我再过来，”卫兰站起身，拉上外套拉链。
“旁晚再过来，别来回折腾了。”
“中午我来跟你送饭，”卫兰倔犟的说，她拿起桌上的饭盒，又恋恋不舍的，看了爸爸一眼，走出了病房。
在医院看着爸爸，她还安心一些，在家里心始终是悬着的。
突然这一刻，她有种感同身受，吴宇屾每天在医院陪爷爷，也是这种心情，这种煎熬吗？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从那天分开后，她和吴宇屾已有三四日没联系，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有。
他真的生气了？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可是他说‘辞职后，再联系。’自己家里现在这个情况，如何去辞职？告诉他实情，他又会说是借口吗？或许他还在气头上，不想见自己，不想联系自己？
想想现在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爸爸，焦急不安的妈妈，卫兰现在真的不想去和吴宇屾争辩，更不想去争吵，她怕伤害两人的感情。
或许两个人都冷静一下，反而是更好的的选择。
卫兰犹豫了片刻后，收回了准备按下电话键的母指，把手机又放回了衣兜里。
她迎着清晨的冷风，独自走在街头，未来的路，她要坚强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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