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之即可”四个字入耳,
李旦虽自幼尚武,习得一身武艺,
却从未有过真正上阵杀敌的机会,
更未曾体验过这般掌权者一语定人生死的威慑。
不过他明白母后此言绝非怂恿,
而是在给他最坚实的底气。
他压下心中的震颤,眼中的惶惑渐渐褪去,重重点头:
“嗯,儿臣明白!”
武媚娘见他并不纠结,且眸光中满是胆气,
不由得点头赞许,字字清晰:
“宗室中若有借国丧挑事质疑礼法者,便以祖制严加驳斥,无需留情,
百官里若有阳奉阴违,妄图借机生乱者,或杀或贬,由你决断!”
李旦眉头微蹙,脸上露出犹豫,
“母后,这……这会不会太过刚硬?
恐惹宗室怨怼,让百官寒心。”
“刚硬方能立威,隐忍只会招辱。”
武媚娘语气凌厉:
“你是天下之主,大唐的江山如今尽在你手中,
旁人敬畏的,该是你的帝王身份与无上权柄,
而非你的一味退让与纵容,
国丧期间,最忌人心浮动,
若有人敢借机挑衅滋事,便是对先帝不敬,对你不忠,更是对大唐江山的亵渎,
处置他们,是正纲纪安民心,是为大唐扫清奸佞,何来寒心之说?”
怕李旦一时无法吃透这些话,
她顿了顿,语气稍稍缓和了些许:
“你不必怕担‘暴戾’之名,凡事有母后在洛阳为你兜底,
朝堂非议宗室流言,母后自会为你一一挡下。
但切记,不可滥用权柄,凡事需有分寸,
所谓胡搅蛮缠者,是指明着违抗旨意、暗里煽动是非、图谋不轨之徒,
而非真心进谏、直言不讳的忠良之臣。
你要辨得清忠奸善恶,分得清轻重缓急,
既要有震慑宵小的雷霆魄力,也要有容得下逆耳良言的宽广度量,
如此方能坐稳帝王之位。”
李旦点头。
武媚娘凝视着他,眼底闪过疲惫与焦虑:
“此次回长安,便是要让你学着拿起权柄,护得住自己,也镇得住朝堂,
母后已不再年轻,总有一天会离你而去。”
此刻的武媚娘,只觉得时间无比紧迫。
她心中想要在这短短片刻之内,
将自己毕生的智慧谋略与处世之道通通灌输到李旦的脑袋里,
让他一夜之间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帝王。
可她也清楚,这不过是奢望,
帝王之路需亲身历练,绝非旁人能强行灌输。
这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焦灼感,让她内心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急切与怅惘。
李旦望着母后眼中的坚定期许与难以掩饰的焦虑,明白了母后的良苦用心。
她是在逼自己成长,是在为自己铺就一条稳固的帝王之路。
他压下心中所有的惶惑与不安,挺直脊背,
语气变得沉稳,字字铿锵有力: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此番回长安,定当恪守礼数,秉持分寸,
遇挑衅者绝不退缩,遇忠言者虚心纳受,坚守帝王体面,不负母后厚望!”
武媚娘看着他神色坚毅的模样,先前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舒缓,
微微颔首,眼中闪过欣慰。
她缓缓收回手,
“既已明了,便即刻启程吧!”
“儿臣遵旨!”
李旦再次躬身行礼,起身转身时,脊背挺直,步伐沉稳离去。
七月二十,
上阳宫偏殿之内,
武媚娘正临窗批阅奏折,
案上文书堆积如山,她神色专注,未曾稍歇。
上官婉儿端着一盏氤氲清茶轻步走入,柔声劝道:
“太后,您已连续批阅三个时辰,凤体为重,还请歇息片刻。”
武媚娘抬眸,目光落在眼前这伶俐机敏的少女身上,眸中闪过一丝难得的柔和。
她放下朱笔,接过茶盏,望着茶水,思绪却倏然飘向远方,往事如烟,涌上心头。
沉默片刻,她缓缓开口:
“婉儿,你聪慧机敏,心思通透,哀家一向信得过你。”
话音一顿,语气骤然变得郑重:
“今日唤你前来,是有一桩差事要交予你。”
上官婉儿心中一凛,连忙躬身行礼:
“臣愿为太后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知太后有何吩咐?”
“巴州。”
武媚娘轻吐二字,目光骤然沉凝,
“你替哀家去一趟巴州,探望一下李贤吧。”
上官婉儿的心猛然剧跳,如擂战鼓。
这些年,那个远在巴州、温润如玉且才华横溢的章怀太子,
始终是她心底深藏的秘密,倾慕之情,暗涌数年。
太后此举,究竟是试探深浅,是格外恩赐,还是另有深意?
她聪慧的脑子飞速运转,千思百转间,
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只将那份汹涌的情愫压至眼底最深处,
不露半分破绽。
她垂眸敛衽,定了定神,声音沉稳恭敬:
“臣遵旨。”
武媚娘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掩去眼底复杂难明的情绪:
“你代哀家去看看他近况如何,衣食是否周全,身体是否康健。”
放下茶盏,她声音平静而威严:
“你只需如实回报即可,不必有其他顾虑。”
上官婉儿心中忐忑不安,却不敢再多置喙,唯有躬身应道:
“臣遵旨,定不辱命。”
抬眸之际,上官婉儿瞥见武媚娘眼底掠过的怅然,
那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牵挂与不舍,
藏在权柄与威严之下,终究难掩骨肉相连的柔软。
纵使她是翻覆乾坤、执掌天下的太后,
此刻卸下一身锋芒,眼底流转的亦是寻常母亲对远在他乡,境遇坎坷之子的深切惦念。
尽管那抹怅然转瞬便被武媚娘压回深潭,
却已被聪慧的上官婉儿捕捉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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