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云州的天道，而是之前那个大陆被发来无间地的天道。
那身影转过头来，看见曲真二人也是愣了下。
“是你们？”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曲真打量了下他：“看起来挺小的，力气还挺大啊，怎么做苦力还适应？”
天道脸一下子红了，擦了擦额角的汗：“宫殿今日份的打扫我已经完成，你们可以放心入住。”
曲真叫住了想要走的天道。
“哎，你在这也有段时间了吧，问你件事。”
天道放下肩上的水桶，奶声奶气道：“你说。”
“这鬼王跟鬼王妃对早年丢失的大儿子，态度如何？”
天道疑惑地看向曲真，依旧如实回答：“挺好的，但凡知道此事的，无不会感动，一直未放弃寻找孩子，这忘川宫有半数以上的支出，都是用在此。”
曲真了然，又问了他关于无间道护法的事。
天道摇摇头：“从未见过，也未曾听到这无间地的人议论过。”
曲真暗自思忖，这可就有些难办了。
难不成让鬼王昭告无间地，让无间地护法自己出来？
想想都有些不现实。
接下来的几天，鬼王妃柳柒时不时都会来找月惜朝。
眉目冷情的女人，满眼通红，跟月惜朝说着话，希望他能认他们。
甚至还想用自己的鲜血，让月惜朝身躯不再排斥无间地的气息。
本来柳柒都偷偷割了许多血了，甚至身体变得有些虚弱。
鬼王发现之后，担心她身体，立即喝止了她的行为。
这事传出去，连将月惜朝拐来的那五六个男人也忍不住来拜访。
扭扭捏捏地劝说起月惜朝起来。
他们也万万没想到，料定不是的人，结果真的是。
哪家鬼王之子还会害怕这无间地的气息啊？！
因着先前信誓旦旦当着月惜朝的面说他不是，如今这几个男人还有些不自在。
他们自然无功而返，心中觉得月惜朝此人实在冷血。
这鬼王妃都做到如此地步了，哪怕是个石头都该感动了吧。
曲真还真不觉得感动。
月惜朝从未要求过柳柒如此，甚至于，她这么做，对月惜朝在某种程度上，还算得上是负担。
不过……
曲真支着下巴思索。
这些人这么尴尬都来劝，可见鬼王与鬼王妃，在他们心中是极好的。
眼前忽被递了一杯茶，金黄的蜂蜜浮于茶面上，看起来十分好喝。
曲真回过神，“谢谢大师兄。”
并没有马上喝下。
“小师妹……你会不会觉得我冷心冷情？”
曲真抬眸，月惜朝正看着手上的茶，并未看她。
只长长的睫毛颤动，唇色是来了无间地之后就一直如此的白。
曲真蹙眉：“自然不会，大师兄，你怎能如此想我？”
曲真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你如此做自然有你的理由。”
“且你们之间虽有血脉关联，可却从未养育你一日，你不愿认，也是正常之事。”
就说这堂堂鬼王鬼王妃之子居然能在无间地丢失这么久。
若说鬼王与鬼王妃一点问题都没有，曲真也是不信的。
月惜朝心微微一动，他以为，曲真也会苛责于他。
这世间，血脉关系、生育之恩，有时候，是最大的枷锁。
周遭一时陷入沉寂。
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她丢弃我之时，还未跟鸦无渊相爱。”
忽的，温润的男子开口，脸上没什么神情变化，仿佛说着极其平常之事。
曲真一愣。
这个“她”自然是指柳柒。
只是……柳柒主动丢失的大师兄？
那为何后面又如此费劲寻找。
看起来，她明明爱极了大师兄才是。
月惜朝抬眸，眼底不见阴霾，他笑了笑。
“若是你，不爱一个人，却被逼着嫁给他时，会如何做？”
曲真想了想，皱眉摇头：“没人能逼我。”
她实在是代入不了。
月惜朝顿了顿，轻轻地笑出了声：“自然，我们的小师妹，谁能又谁敢逼迫你？”
好一会，月惜朝继续说，将自己的身世轻描淡写地述出来。
“她很傲气，也很有能力，如同这世间向往自由的飞鸟，对于父母指下的婚约，很是不满。”
“可她反抗不了，于是脑中灵光一现，想出了一个办法。”
与人春风一度，怀下孩子。
柳柒不在乎那个人是谁，只要让她生下不属于鸦无渊的孩子，就行。
没有人会忍受未婚妻与他人春风一度，甚至生下孩子。
届时，鸦无渊自然会主动退婚。
柳柒不在乎这个只为了退婚存在的孩子，甚至连名字都没给他起。
可天不遂人愿，柳柒当初随意挑选来春风一度的男人，是鸦无渊。
因柳柒与鸦无渊先前从未见过。
直到柳柒抱着刚生下来的孩子，去找鸦无渊，两人才知道当初与自己春风一度的人真正身份。
如此柳柒便更不可能退成功婚了。
没有利用价值，还是鸦无渊的血脉。
柳柒回去之后，便将孩子给丢弃了。
月惜朝抿了抿泛白的唇。
“我被无间地的一个老人捡了回去，被他细心养着，虽不能说富贵，却也衣食无忧，无忧无虑。”
“他并不识字，却教会了我许多道理。”
他是无间地平平无奇的一鬼，是芸芸众生的沧海一粟，以至于，在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想拯救这世间苦难。”
许是觉得好笑，月惜朝说着说着，就笑起来。
很多事情，当站在现在往回望，都会觉出自己的天真。
曲真却没有笑：“大师兄……”
月惜朝的笑渐渐敛下来，嘴角下垂，神情染上落寞。
“爷爷捡到我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于是没陪他几年，他便去世了。”
鬼不会死，只是年纪实在到了，便会消散。
消散不得轮回，是真正的消失于世间。
“我在家附近为爷爷立碑时，遇到了她，她路过此处，遇到我，很是惊讶，眼底也有厌恶。”
月惜朝说：“可能鬼王之子生来不同吧，哪怕很小，我依旧记得她丢弃了我，所以我从未想过去寻她。”
却还是见到了。
柳柒那时依旧还未爱上鬼王，她使出忘川花主的秘法，令月惜朝排斥无间地的气息。
哪怕只跟无间地的气息接触一会，便会难受不已，如绵密的针扎到身上。
并将月惜朝丢出了无间地。
月惜朝喝了口苦茶，尝不出什么苦味。
“她如今爱上了鸦无渊，他们很相爱。”
曲真觉得很荒谬，真的荒谬。
鬼王与鬼王妃如今倒是日久生情，相爱了。
那当初因不爱的丢弃算什么？
且柳柒看起来并没怎么放在心上，所以连自己曾经用秘法让月惜朝排斥这无间地的气息都忘了。
当初看到月惜朝身上挂在红珠子就料定他不是自己的孩子。
曲真实在没想到，广为人传颂的鬼王与鬼王妃的爱情故事背后，还有这么一段。
月惜朝看着曲真愤愤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我不恨她，没有她，便没有我，生恩，哪怕没有养育，也是极大的，我对他们，早已没了什么感觉了。”
只是，小师妹不要觉得他冷血方好。
“哐当”
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月惜朝跟曲真二人望过去。
却见鬼王一家三人整整齐齐站在不远处的门前。
鸦无为手里本提着一木桶鱼，如今木桶摔到地上，鱼在地上胡乱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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