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十五里后，太阳已经高挂在天空中，问青天看了一眼天空，调转马头继续东行。
问青天计算着，只要是胡人没有改变军营驻扎点，必然会绕开这第一个军营。
一直到太阳过了太空正中，问青天才缓缓松了口气。
终于还是绕过了第一个胡人军营。
又行十里地，问青天再次调转马头，往北走，再次看到额尔古纳河后，问青天下达驻军的命令。
今晚不宜生火，这额尔古纳河附近已经有了胡人百姓，也不许寻岗，只允许在帐篷外围安排几个暗岗。
问青天和朱珠进了帐篷，赵筑邶紧跟着走了进来。
赵筑邶将羊皮包裹直接扔给问青天，笑着说道：“弟妹还没吃过胡人的酥酪吧？这酥酪都给你了。”
问青天一笑，道了声谢，赵筑邶便离开军营。
问青天点燃帐篷内的蜡烛，拿出地图，仔细地看着，明日午间便能到第二个胡人军营，晚间便能到第三个胡人军营，第二个还好说，按着今天的方法绕路依旧可以，只是最后一个军营，驻扎在必经之路上，绕路怕是绕不过去了。
问青天仔细打量着地图，若是从军营东侧过去，只要是胡人没有探子的情况下，还是可以绕过去，就怕是遇到胡人探子，若是从西侧绕，就要骑马过戈壁，若是被发现，想要到达克罗什诺就不可能了，被胡人一直往西面赶，过戈壁之后就要进入胡人下一个边关，就进入了新一个包围圈。
问青天长出一口气，犹豫着，这胡人军营至少驻扎三千骑兵，虽然已经算是战场后方了，但肯定不会少于三千骑兵，若是真硬碰硬，就算是大明骑兵赢了，那还能剩下多少人？还能不能继续深入草原腹地？
问青天犹豫着，打开羊皮包裹，掰下一块酥酪，吃了一口，又喝了一口酒壶里的酒，还是下不定决心。
朱珠从羊皮包裹里掰下一块酥酪，吃了一口说道：“酥酪？还真未尝过，味道还不错。”
问青天一笑，将酒壶递给朱珠说道：“胡人特有的马奶酒，味道也不错，要不要尝尝？”
朱珠接过，喝了一口，差点没喷出来，问青天哈哈一笑，朱珠瞪了一眼问青天。
问青天道：“这马奶酒虽然初次喝起来感觉味道很怪，有一股腥味，但喝的长了，其实味道也不错，你多喝几口就好了。”
朱珠犹豫着又小抿一口，最后盖上酒壶的盖子扔给问青天。
“不好喝，骗人。”
问青天一笑。
“在看什么？地图？还在担心吗？”朱珠凑到问青天身边问道。
“是啊，怎么能不担心，现在将近五千人的性命全在我的手上，我怎么敢懈怠？”问青天一笑说道。
“想好怎么走了吗？”朱珠问道。
“没有，两条路风险都不小。”问青天叹了口气说道。
“打仗嘛，自然是有风险的，哪有打仗不死人的？”朱珠笑着说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若不是大将军，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可惜，我没办法让弟兄们白白牺牲。”问青天说道。
“怎么算是白白牺牲呢？你们已经到了这里，已经算是胜利了，哪怕是明天直接和胡人叫阵，你们也不吃亏。”朱珠说道。
问青天一笑，是啊，自己太贪心了，若是自己带着弟兄们将这三千胡人骑兵拿下，那已经算是胜利了，都不用往北向克罗什诺走，只要想办法回到大明疆土，他们就是英雄。
问青天闭上眼睛，犹豫片刻。
是啊，哪有打仗不死人的道理，明日绕西行，若是没被胡人发现，就继续往北行，若是被发现了就直接对阵，之后想办法带着剩余的弟兄们回家。
问青天点了点头，也不再多想，躺在毯子上。
今晚军营格外安静，问青天并没有让千户封存消息，现在军营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明日多半会有一场恶战。
可是谁又会害怕呢？他们可是第一支杀到这里的大明士兵，就算是最后马革裹尸而归，那也是荣归故里。
今晚许多士兵都失眠了，他们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想着自己心里所想的那个人，彻夜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第二日，全军整装，问青天继续按着地图走，沿着额尔古纳河走了十里后继续绕路，向南行十五里，再继续东行。
依旧是顺利绕过第二个胡人军营。
问青天其实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胡人军营，只是地图上标识着，问青天期望没有，就当是画地图的人没有注意这些地方瞎画的，问青天已经开始无脑的自我安慰。
中午，问青天忽然下令安营扎寨。
金恩正接到命令，将一半的粮食和肉拿出来，可以用所有的盐巴，用他的毕生所学做菜，无论是什么口味的，只要是能做出来的，就全部做出来。
金恩正和几个厨子忙坏了，切肉烧水炒肉，架架子烤羊肉，剁肉块炒菜，一时间，军营里各种香味扑鼻而来。
五千余人挤在一起，等着烤羊和菜，盯着金恩正这群厨子，嘴角流出口水。
问青天，赵筑邶，沙胡人，胡不归，阮文武，郭昌，宁云，朱珠，几人在一个帐篷里。
帐篷里一个小桌子，一根蜡烛，几人就在这小帐篷里盘腿而坐。
问青天拿出地图，拍在桌子上，语气平静地说道：“今晚就会遇到胡人第三个军营，咱们趁着夜色绕过去，但我想，这胡人军营定然有暗探，这里是可以直入大明的平坦道路，这驻扎的军营定然不是等闲之辈，多半会发现咱们。”
沙胡人点头说道：“不错，这里虽然不是边境，但这条路属实重要，若是胡人想要蜂拥而下直入呼伦贝尔或是想绕道去攻打京城，都必须要走这条路。”
问青天点头说道：“所以，今晚，多半是绕不过去了，应该要和胡人斗一番了。”
宁云指着地图上的一处说道：“这里便是乌兰山，咱们若是绕乌兰山走，或许可以绕开。”
沙胡人说道：“绕乌兰山或许可以避开这军营，但是却会被胡人百姓发现，而且一但从乌兰山绕路，就会多走两天，不能冒这个险。”
胡不归挠了挠头说道：“大将军，你想说什么你就说吧，俺老胡要是皱眉，你直接扇我就是。”
问青天一笑，看了看赵筑邶。
赵筑邶点头说道：“咱们今晚，要么安全度过，要么被胡人暗哨发现，那就是两军兵戈相见，咱们会赢，但是也是惨赢，那之后入草原腹地，就不如不去了。”
问青天一笑，果然，筑邶这小子还真懂我。
胡不归点了点头说道：“那胡人军营有多少人？”
问青天说道：“估计有三千不止，保守估计有三千。”
胡不归嘟囔道：“三千？若是咱们先用弓箭射一轮，也就剩下两千多些，五千对两千，咱们至少要死一千多弟兄。”
郭昌开口说道：“大将军，咱们的儿郎都是好儿郎，没有怕死的，等交战的时候，我们传令兵先上，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
胡不归大怒，指着郭昌骂道：“你懂个屁，我的儿郎也是好儿郎，谁怕？你们传令兵？呵，到了沙场上不跑就不错了！要说杀胡人，还是要我们步兵，和骑兵兄弟。”
郭昌冷哼一声说道：“亏你打仗十余年，白打了那么多仗了，你也就适合当个百户。”
“郭昌，说正事。”沙胡人开口说道。
“哼。”郭昌明显很不给沙胡人面子。
眼见胡不归就要拍桌而起，问青天猛地开口说道：“怎么？你们是打仗还是找死？”
胡不归见问青天厉声质问，也不好发作了，只好坐下，只是瞪向郭昌。
问青天叹了一声说道：“我知道咱们的弟兄们都是好样的，没有一个怕死的，我叫你们来，也不是看你们吵架的，我只是告诉你们，如果与胡人真交战了，你们要做好准备，记住，能逃就逃，如果逃不掉，再和胡人拼命，我们最终的目标是胡人王庭，是那些所谓的左王右王，甚至是突厥可汗，你们都给我记住！”
赵筑邶见众人不吱声了，便笑着说道：“大将军的意思很简单，他想要的更大，他也不想弟兄们无端的牺牲，虽然说咱们杀到了这里，如果将这最后的胡人军营歼灭，咱们回到大明，绝对是英雄了，但如果咱们抓了突厥的高官，岂不是更好？弟兄们，大将军这是目标长远，切莫生将军的闷气。”
听赵筑邶这么说，几人急忙摆手，直呼不敢。
又讨论半天，最后决定步兵在阵前，骑兵在阵后，其余的兵在中间。
问青天觉得至少能瞒过胡人探子一段时间，一但胡人察觉不对骑马追来，先由步兵下马射箭，再由步兵带头冲锋，这样可以减少更少的死亡。
商议结束，几个千户离开帐篷，只有赵筑邶和朱珠问青天三人在帐篷中。
问青天看着赵筑邶一笑，忽然将羊皮包裹拿出，递给赵筑邶。
赵筑邶一愣问道：“怎么？不要了？你不要我可收回来了啊，嘿嘿。”
赵筑邶将羊皮包裹接过来，掂量一番，嘿，问青天和朱珠二人根本没怎么吃啊，太好了，有口福了。
问青天看着赵筑邶一笑说道：“筑邶，你走吧。”
赵筑邶一愣问道：“走？去哪？”
问青天笑了笑说道：“之前我一直意气用事，执意要进入草原，如今遇到了麻烦，想一想，其实你没必要冒着么大的风险，你现在直接南下，以你的功夫，肯定能躲开胡人阵营，绕过胡人的防线，我算过了，只需五天，就能到大明，再有个两三天就能回京城，等到那个时候，这里发生的事估计就在大明传开了，朱瞻基定然不会找你麻烦。”
赵筑邶听问青天说完，便是拍腿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后，将羊皮包裹扔给问青天。
“算了，你都不走我走什么？不就是两军交战吗？和门派之间交战差多少？嘿嘿，我倒想看看差多少。”赵筑邶一笑，转身离开帐篷。
问青天无奈摇头，看向朱珠。
朱珠对着他一笑，问青天知道，自己不可能劝动她。
中午，军营里又是欢声笑语，吃肉喝酒大笑，这烤羊肉，羊排，一些没见过的菜，士兵们吃的不亦乐乎，到最后直接用手抓了，大口大口的吃着，再喝一口酒，还真是痛快。
问青天撩起帐篷，用筷子架起碗里的肉，看着那笑声不断的弟兄们，问青天边吃边看，他尽量想记住每一张面孔。
朱珠坐在问青天身边，也看着士兵，眼中浮现笑意。
但是，今晚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多少人要死在草原上？
中午，军营破天荒的让睡了一次午觉。
吃饱喝足睡一觉，等众人被叫醒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
问青天中午没有吃饱，酒也没喝多少，觉也没睡，只是呆呆地坐在毯子上。
问青天几次说劝，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朱珠终于愿意离去，毕竟晚上可能会有风险，问青天实在不想让朱珠陪他冒险。
整军，再次出发。
这一次，问青天直接下令北上，直到看到额尔古纳河后，率军骑马越过河流，从河的另一侧继续沿河走。
草原，是美丽的，即使是在这冬日，太阳依然明媚，温度虽然不高，但太阳温暖着每一个人。
五千余人慢慢的行军，慢慢地走，沉默着，一丝声音都没有。
夜幕悄悄降临。
问青天算着路程，再有半盏茶的时间就能看到胡人军营了，问青天便下了马，五千余人也是下了马。
不许点火把，不许大声说话，必须安静！
问青天牵着马慢慢的走，五千余人将脚步的声音降到最低，跟在问青天身后。
终于，看到了遥远的火光，红点一处接着一处，横在众人眼前。
问青天看到火光后，深吸一口凉气。
这里估计不止三千骑兵，看火光的范围，这军营的规模至少能容纳五千人。
问青天扭头看向赵筑邶，叹气一声说道：“筑邶，这次可麻烦了。”
赵筑邶声音平静的说道：“确实麻烦了，看来今天会死很多人。”
问青天一皱眉，看向身后的弟兄们，一时拿不定主意。
“大将军，要不再来一次调虎离山？”胡不归小声问道。
“这里不比额尔古纳，这里并不都是草原，若是弟兄们被赶到戈壁，就只能继续往西走，那是一条不归路，而且咱们不可能从四面八方冲进胡人军营，再说，上过一次当之后，胡人定然会警惕。”问青天说道。
“那该怎么办？”胡不归叹气问道。
问青天看着天空，偏偏今天夜晚月亮如玉盘一般，问青天不敢再走，若是再走近一些，就会有被胡人探子发现的风险。
“既然这回怎么都会被发现了，好！咱们就玩一把狠的，告诉后面的弟兄，准备好火把，将帐篷丢掉，将粮食只带上足够吃一顿的，咱们今晚等到夜半三更时，送这些胡人上西天。”问青天一咬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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