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的爸爸站在庭院里的小亭子里，看了看悬挂于半空中的明月，然后找了个位置缓缓坐下。
这下半场的谈话，仅剩林筱与她的父亲二人，而且为了避开其他人，特意将谈话的场所，从客厅搬到了室外。
虽然夜已深，屋外没有白天那么夸张的暑气，但由于庭院内花草池塘繁多，蚊虫声一直萦绕在耳边，让人只觉得心烦。
“爸.....”
林筱突然有点搞不懂老爹的用意，因此只能小心翼翼地站在亭子的一角，靠着亭柱。
她已经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反倒是站在不远处偷看这边情况的清水，身上的水分才半干，散发着一股河水的腥味。
“你还不去洗澡吗？”
林袅袅搓着头发路过时，捏紧了鼻子问。
“不去，忙着呢。”
清水眉毛拧巴在一起，看着亭子里的人影，急得有些坐立难安。
他不知道林筱的爸爸会跟她聊些什么，但是，从刚刚读到的表情看来，不会是什么轻松惬意的话题。
而自己没法在这种时候跟林筱同甘共苦，着实让他感觉有点失落。
......
“站着干啥，那么拘谨，坐吧。”
林筱的爸爸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双手环抱在胸前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的时候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疏远了很多，明明以前家里还穷的时候，夏天晚上我会带你卷着凉席去外边乘凉。”
“就算爸爸想，可现在哪还有人在外边乘凉？”
林筱理了理睡裙，乖巧地坐在了爸爸身边。
她莫名觉得这个作为家庭顶梁柱的男人，此刻却异常温情了起来。
正如林筱爸爸所言。
以前家里穷的时候，大家能聚在一起的时间相当多，多到看到对方都会腻烦，虽然这样平淡如水的日子过起来有点没盼头，可终究有家的感觉。
自从事业有了起色之后，父母的精力越来越分散于工作上，有的时候甚至一周都见不上几面。
甚至于说林筱与自家保姆见面的时间，都要远多于跟父母相处的时间。
“林筱，刚刚在客厅时，你说的那些话，着实其实让我有点震惊。”
“......”
林筱眨眨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这些，大部分都是清水的功劳。
这个少年总在自己的身边做些蠢事，但又总能鼓舞到自己。
换做平时，她大概连反抗父母的意愿都不会有。
“不过也好，这样也好。”林筱的爸爸脸上突然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伸出宽厚的手掌，拍了拍林筱的头，“你从小就是个过于听话的孩子，我跟你妈妈其实感情很好，少有争吵，但在你的教育问题上，我跟她吵过很多次。”
“我跟你不一样，我从小就是个很皮实的孩子，曾经被你奶奶用擀面杖从村头一路撵到过村尾，所以我一直觉得你妈妈的教育方式，有点灭绝孩子的天性，不过你从未有怨言，所以我渐渐地也不再有意见。”
“可是，今天你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主见，有了自己的想法，我反倒觉得是件好事。”
林筱抿了抿嘴，微微点头。
她很少从父亲嘴里听到对自己的评价。
第一名拿多了，那么所有人对你的期望值就会被抬高，直到大家都忽视了你的努力，觉得你登顶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理所当然到，你拿了第二名，就会被人指责。
可即使如此，人群中依旧会有关心你的笨蛋，为你拿到那第二名而鼓掌。
现在，林筱的身边有两个这样的家伙。
一个是清水，另一个，是现在的老爸。
“清水那家伙是个不错的孩子，虽然以前总觉得他懦弱，但即便如此，今晚他一直陪在你身边不曾退缩过一步。”林筱的父亲顿了顿，想要找些合适的比喻来，“就好像......做生意一样，当你得势，平步青云时，会有各种贪图利益的家伙闻着味道而来，但当你落寞时还留在身边的，那才是真该交的朋友，当然，谈恋爱也是一样。”
这个在商场上大杀四方的男人，头一个跟自己的女儿谈论起自己的爱情观。
表情羞涩，好像是热恋中的少女。
这副怪模样要是被他手下的高管看到，对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林筱想到这里，突然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我说得很认真好不！”
以为是被女儿嘲笑的父亲，突然尴尬起来，好在今晚的月亮不算太亮，所以他泛红的脸没被林筱看清。
“就是因为爸爸你说得太认真所以才好笑啦！”
林筱忍不住，干脆放开声笑出来。
站在远处的清水，耷拉着拖鞋，看着凉亭内的父女俩，聊得热火朝天，好像气氛相当融洽，也算是放下心来。
那个披着月色的少女，曾几何时，像是笼子里光艳的鸟。
只不过，她在笼子里待的时间足够久，久到，觉得被束缚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
直到某天，在别人的帮助下，她才回过头，发现困住自己的笼子，其实一直都开着门。
......
“叔叔阿姨！早上好！！”
林筱的父亲在清晨推开房门时，被站在门外的清水吓了一大跳。
他穿着睡衣，头发凌乱，不解地看向，那元气满满的少年。
“你大清早的，要干啥？”
“我早起为叔叔阿姨做了送行的早餐，请务必赏脸！”
他边说边小跑到走廊的尽头，很快又端着餐盘返回。
餐盘内，放着两份摆盘精致的早餐。
煎蛋被刻意做成了爱心形状，连三明治上都插着画满爱心的小旗帜。
“额......”
男人看着那满盘的爱心，迟疑着要不要下手时，清水及时开口解释起来。
“装饰是林筱来负责的。”
“那难怪。”林筱的父亲显然松了口气，伸手端起一份早餐道，“林筱的妈妈还没起，另一份先放着吧。”
“嗯......好。”
清水便识趣地将餐盘放到了地板上，却丝毫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
一个是迟钝到像是木头，正值青春期的高中生，一个是理性到过头，不善言辞的生意人。
两个男人就这么干站着，没有一个准备先行离开。
直到林筱的父亲忍不住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昨晚跟筱筱没谈什么特别的事情。”
“她跟我说过了。”清水抚摸着自己的后颈，没敢看面前男人的脸，“我只是想证明，我有在努力跟上她。”
“那可不是一顿早餐能证明的事情，你的路还很远。”
林筱的父亲笑笑，然后啃了一口三明治。
“不过早餐的味道确实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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