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杰罗姆居然会随身携带针管，而且一看就经常对其进行使用。
他那一胳膊的针眼，大概全都出于自己之手。
而且当他提起拉米之手游戏的时候，又让胜负师想起了当时的一个细节。
那是“厨师”维克托刚刚被杰罗麦“骗到”诺亚大剧院时候的事情。
“……后来我又想到了维克托的话。”阿蟹继续解释道，“在拉米之手游戏之前，他就曾经对你问过一句很奇怪的话：
“‘现在是杰罗麦吧？’
“现在想来，那句话已经是最好的提示了。
“你就是杰罗麦，杰罗麦就是你。压根儿就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说完这句话之后阿蟹忽然发现，杰罗姆身上的气息变了。
他的表情，也在瞬息之间变得十分复杂。
他的眼神从平淡变得深邃，深邃得就像是无星无月的夜空。
不过阿蟹还是透过那似乎无边无际的深邃，看到了那无尽黑暗后面掩盖着的东西。
那里既有悲伤，也有痛苦。
“你说的对……”杰罗姆的声音变得很沉，“杰罗麦，是一个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人。”
阿蟹在听着。
他之前也在汤姆质问杰罗姆的时候，听到了杰罗姆说过类似的话。
阿蟹也是从那时开始，对杰罗姆的身份产生了疑虑。
他现在终于揭开了真相。
“你也知道，杰罗麦是个喜欢贪污的人。”杰罗姆叹了口气，“而越是贪污的人，就越想要竭尽全力地巴结上位者。
“所以比起其他人来说，杰罗麦格外地注意‘那位大人’的看法……”
见不得光的事情做得越多，对保护伞的渴求就越大。
因为如果没了保护伞的遮挡，黑暗的角落也迟早会被阳光照亮。
“……但是其实‘那位大人’完全不在乎杰罗麦贪污的事情。
“因为在他看来，这本身就是真实世界的一部分，没有必要去进行干涉。
“但是杰罗麦在主持死亡赌局时的表现不能让‘那位大人’满意。用他的话说叫‘落了下乘’。
“所以他停掉了杰罗麦的药……”
杰罗姆抚摸着自己手臂上的那些针眼儿，有些沉痛地说道：
“……他消失了，所以我回来了。
“以后在这个世界上，恐怕不会再有一个叫杰罗麦的小丑存在了。”
饶是见多识广的胜负师，也在听到杰罗姆刚才的这一番话后暗自心惊。
他本以为杰罗姆要么是一个“人戏合一”的天才演员，要么是影视剧作品里常见的双重甚至多重人格。
但是听杰罗姆话里的意思是……
阿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后问道：
“你是说：注射了某种东西之后，你就会变成杰罗麦？药效过了之后，你就会恢复成杰罗姆？”
杰罗姆点了点头。
阿蟹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你是拉米之手游戏之后才恢复成杰罗姆的，那你是怎么知道那场死亡赌局里发生的事情的？”
根据阿蟹对双重人格这类东西的理解……
一个人的A人格取代了b人格之后，是没有b人格在这段时间里的任何记忆的。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以双重人格为悬念的影视文学作品，会出现一个人杀了人之后，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就是真正的凶手这种情节。
那是因为他平时在A人格的控制之下，而杀人的却是b人格。
杰罗姆笑了笑。
“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他的笑容之中没有半分开心的意味，只有着淡淡的悲伤和苦涩，“杰罗麦出现的时候，我并没有消失。
“这也是我现在还能回来的原因。
“我就像是一个VR电影的观众一样，一直在用第一视角看着杰罗麦的一举一动。
（注：VR电影，即虚拟现实电影。可以模拟人的视觉、听觉、触觉等感觉器官功能，使人能够沉浸在虚拟境界中。还可以360度查看周围的环境。）
“只不过这场VR电影，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场罢了。
“杰罗麦一直在看着你，所以我也一直在看着你。
“他跟你说的那些话，还有你做的那些事。我当然从头到尾都知道……”
阿蟹听得有些出神。
怪不得在拉米之手游戏现场的明明是杰罗麦，但杰罗姆却也对塔姆砍手的事情知道得非常清楚。
但对他吸引力更大的，是杰罗姆刚刚描绘的那个情景。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阿蟹不由自主地问道。
杰罗姆知道，胜负师问的是刚刚自己描述的“无法退场的VR电影”。
“你能看到，能听到，也能感觉到。只不过你的身体，并不听从你自己大脑的指挥罢了。”
“你是说……操控你身体的，是杰罗麦的大脑？你只能感受？”
“是的。虽然从物理意义上来说，我们两个只有一个共同的大脑。”
“那不是等于被禁锢住了吗？”阿蟹有些不解，“既然如此，你现在不是等于恢复自由了吗？”
“可以这么说。”
“但是为什么我从你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开心的气息呢？”
杰罗姆无奈地苦笑道：
“可能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
“你不会明白的那种感觉的……只有自己亲身体验了才能知道。”杰罗姆摇了摇头，“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你什么都可以感觉得到，但是却不需要做出任何指令。
“不需要操控身体，也不需要操心任何事情。
“我的大脑要做的，就只有思考，还有享受。
“在那种时候，我的感觉比平时要敏锐百倍，思考的速度也比以前要快上许多，记忆力更是达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
杰罗姆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再加上杰罗麦是从我的身体里衍生出来的。所以我虽然不是杰罗麦，但是杰罗麦却等于是我。
“虽然我说过杰罗麦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而且我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是看到‘我自己’一点一点消失，而且估计以后也永远都不会回到这个世界上了……我又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呢？”
阿蟹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本以为，杰罗姆就是杰罗麦，杰罗麦就是杰罗姆。
但是现在听杰罗姆说来，杰罗姆不是杰罗麦，但杰罗麦仍然是杰罗姆。
眼前的杰罗姆刚刚说的这番话，倒是有了几分禅机的味道。
他描述出来的那种感觉，一时之间也让阿蟹十分好奇，甚至有些向往。
“你……或者说杰罗麦注射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个东西的名字，叫做第九化合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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