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刚炖好的排骨汤在砂锅里咕嘟作响，混着客厅里淡淡的消毒水味，竟有种奇异的和谐。裴洛南正站在跑步机上慢走，医生说他恢复得比预期好太多，再巩固十天就能彻底摆脱康复训练。
裴洛南走到沙发旁坐下，随手翻了翻文件，“对了，阳县那边的民宿装修好了？”
“差不多弄完了，按您的意思，留了间带露台的，能看见遗址全景。”孔浩宇笑得促狭，“连厨房都按顾小姐的习惯改了，开放式的，橱柜高度比标准尺寸降了五公分。”
裴洛南没接话，指尖在文件边缘轻轻敲击。
这些天他看似清闲，实则没少为去阳县做准备——联系遗址合作方、敲定专家团队名单、甚至让张妈把顾繁星爱吃的几道家常菜食谱抄了份，打算到时候“露一手”。
正说着，门铃响了。
张妈还没开门，就听见门外传来中气十足的女声，带着点压抑的火气：“裴洛南那个混小子在家没？”
裴洛南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他妈这气势，怕是把对老太太的担忧、对他的挂念，全攒成火气带来了。
门一开，裴母穿着香云纱旗袍，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身后跟着裴父和裴洛川。
裴洛川刚进门就嚷嚷着“饿死了”，眼神在公寓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裴洛南的腿上。
“哥，你的腿看着没事了啊？”他往沙发上扑，“我跟爸在外地天天被妈催，说你要是残了，裴家就得靠我撑着——”
“闭嘴。”裴洛南瞥了他一眼。
裴母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玄关柜上，目光像雷达似的把公寓扫了个遍。
客厅里的男拖鞋摆得整整齐齐，餐桌上没有多余的餐具，阳台晾着的全是裴洛南的衬衫——没有一件属于女人的东西。
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星星呢？”裴母双手叉腰，旗袍开叉处露出的小腿微微发颤，“我跟你说洛南，当初你把人姑娘领回家，我就觉得靠谱！你倒好，我这才半个月没来，人呢？你把她气跑了？”
裴父连忙打圆场：“你先消消气，听洛南说……”
裴洛川缩了缩脖子，悄悄往裴父身后躲。
他这妈平时看着温婉，发起火来比公司股东大会上拍桌子的女强人还厉害，尤其是涉及裴洛南的终身大事——毕竟裴洛南是裴家长子，二十几岁了连个对象都没有，她怎能不急呢？
裴洛南倒显得平静，给张妈使了个眼色让她上茶，自己则语气不急不缓：“妈，您先喝口水。”
“我不喝！”裴母抬手就想拍他，看到他腿上的疤痕又硬生生收了回去，眼圈反倒红了，“你说你，从小到大什么事不是顺顺当当的？怎么到了感情上就这么窝囊？人家繁星多好的姑娘，又懂事又能干，你连个姑娘都留不住，我看你干脆撞墙死了算，省得让我操心！”
这话虽重，却带着实打实的着急。
裴母是真喜欢顾繁星，上次家庭晚宴上，见她给裴洛南剥虾时自然的样子，见她跟老太太聊考古时眼里的光，就知道这姑娘不是图裴家的钱，是真对裴洛南上心。
“妈，您觉得我是那种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的人？”裴洛南拿起茶几上的文件夹，抽出几张照片递过去，“您自己看。”
照片上，有顾繁星穿着工装蹲在摊方边，脸上沾着泥，笑得却灿烂；有顾繁星夜里在帐篷前看瓷片，手里拿着的小台灯……
“这……这是哪儿？”裴母的气消了点，指着照片里的黄土坡，“她怎么去这种地方了？多苦啊！”
“这是她的工作。”裴洛南收回照片，“妈，繁星不是那种能被圈在家里的姑娘，她有自己的事业，我得尊重她。”
“尊重归尊重，你也不能让她跑那么远啊！”裴母还是不放心，“山里信号好吗？吃的习惯吗？万一受了委屈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裴洛南眼底漾起笑意：“这些我都安排好了。分公司的人每天给她送新鲜食材，至于委屈……”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龙氏集团退市的新闻，语气冷了几分：“敢让她受委屈的人，现在已经没资格喘气了。”
裴父这时才开口：“洛南，你心里有数就好。繁星是个好姑娘，别让人家等太久。”他是了解自己儿子的，既然他说安排好了，就一定有把握。
裴洛川突然凑过来：“哥，你是不是想玩什么浪漫求婚？在考古现场，拿块千年瓷片当戒指？”
裴洛南踹了他一脚：“少看点偶像剧。”
倒是裴母听出了门道，盯着裴洛南：“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妈，您放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指了指桌上的合作协议，“裴氏跟国家文物局的合作批下来了，下个月我要去阳县出席遗址保护会议，到时候……保证把您儿媳妇‘拐’到您面前。”
裴母被他逗笑了，“到时候要是带不回来，我跟你爸就搬来你公寓住，天天给你念紧箍咒！”
午饭时，砂锅里的排骨汤炖得酥烂，裴母一个劲给裴洛南夹排骨，说要补补腿。
裴洛南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忽然暖融融的。
他从小在商场耳濡目染，习惯了算计和博弈，但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滋味，是这么踏实。而这份踏实，他想和顾繁星一起拥有。
饭后，裴家人临走前，裴妈又拉着裴洛南叮嘱了半天：“记住了，对姑娘要温柔点，别总摆着你那总裁架子！”她理了理裴洛南的衣领，“繁星那孩子看着坚强，心里肯定有想法，你得跟她好好说，把误会解开……”
“知道了老吗。”裴洛南任她摆布，眼底带着笑意，“您放心，我有分寸。”
送走家人，公寓里又恢复了安静。
裴洛南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那枚他亲手刻的戒指，“繁星”二字投下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孔浩宇回来的时候，裴洛南把戒指放回盒子里，“把我叫你去拿的那份‘礼物’给我。”
那份“礼物”，是他托人从国外拍回来的一本孤本，是一本关于宋代影青瓷的研究专着，扉页上有顾繁星最崇拜的考古学家的签名。
孔浩宇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忍不住问：“裴总，您就这么确定顾小姐会跟您回来？”
“她会的。”
他语气笃定，“因为我要去的地方，不只是她的工作现场，更是她心里的世界。”
他要在那里告诉她，他懂她对考古的热爱，懂她对自由的渴望，更懂她藏在坚硬外壳下的柔软。
他不会让她在事业和爱情里做选择，因为他要做那个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仰望星空、触摸历史的人。
等着他过去，把所有裂痕都用温柔填满，并牵起她的手，告诉她往后余生，无论风雨还是晴空，他都陪她一起走。
窗外的阳光正好，裴洛南知道，属于他的东风，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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