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柜的门“咔嗒”合上时，裴妈的心依然像漾开的涟漪无法平息。
柜门传来的冰凉触感，却半点挡不住她胸腔里的滚烫。
“妈？您站这儿干嘛呢？”裴洛川趿着拖鞋从楼上下来，睡眼惺忪地挠着头，“我听见好几声响动，还以为进贼了。”
裴妈猛地转身，手忙脚乱地把围巾往衣帽间的柜子里塞：“你这小子是在做梦吧，哪来的贼？”她说话时，眼角的笑纹还是没藏住——那笑意像刚开封的云莓酱，顺着嘴角往外溢，连鬓角的碎发都沾着甜意。
裴洛川眯起眼睛打量她。
母亲今天穿的浅驼色针织衫，领口别着玉兰花胸针、皮鞋擦得锃亮、最离谱的是，她刚才转身时，他分明看见她眼角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您该不会是……”他突然凑近，鼻子几乎要碰到母亲的肩膀，“彩票中奖了吧？”
“完成了我人生中的一件幸福大事，比中彩票厉害多了！”裴妈拍开他的脸，转身往厨房走，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
冰箱门被拉开时，她突然想起刚才在民政局，王姐说“这编号520，比洛南给繁星写的项目报告还贴心”，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差点把手里的牛奶盒捏扁。
“妈！牛奶洒出来了！”裴洛川举着纸巾冲过来，看着流到台面上的奶渍直咋舌，“什么事比中彩票还厉害，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保密，时机一到，你再高兴也不迟。”裴妈吊着裴洛川的兴奋。
裴洛川见裴妈不肯说，便不再追问，又回房间睡回笼觉了。
裴洛川离开后，裴爸提着鸟笼回来了。
他一进门，被妻子红扑扑的脸颊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他放下鸟笼就要去拿体温计，却被裴妈一把拉住。
“我没事，”她拽着丈夫往客厅走，声音压得像蚊子哼，“跟你说个事，你可别吓着。”
她把裴爸按在沙发上，“你猜我今天去干嘛了？”
裴爸看着妻子眼里的光，突然心里一动：“你该不会是……把洛南和繁星的证给办了？”
裴妈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像铜铃：“你怎么知道？”
“你这点心思，我还猜不出来？”裴爸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前几天你翻箱倒柜找洛南的户口本，昨天又神神秘秘去顾家要繁星的身份证——不是办这事，还能是什么？”
他拍着妻子的手背，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欣慰，“其实我早就觉得这俩孩子情投意合，早点领证也是好事。”
裴妈被说中心事，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在民政局门口偷偷拍的红本本的照片，阳光把两个名字照得发亮。
“你看这编号，520，多吉利。”
她指着照片笑，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想当年咱们领证，就拍了张黑白照，连个编号都没有……”
“傻样。”裴爸抽了张纸巾递给她，“这说明孩子们比咱们有福气。”他望着窗外，玉兰花的影子在地上晃，像两个牵手的人影，“等晚上他回来了，咱们……”
“别别别！”裴妈赶紧摆手，把手机揣回口袋，“得找个合适的时机给他们个惊喜。”
中午吃饭时，张阿姨端上最后一盘清蒸鲈鱼，看着裴妈眉飞色舞的样子，忍不住打趣：“太太今天是中了头彩？从早上到现在，嘴角就没下来过。”
“比中头彩还高兴！”裴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鱼腹，“下午给你放半天假，回家陪陪孩子去，工资照发。”
张阿姨受宠若惊地走了，裴洛川扒着碗里的米饭，盯着母亲碗里堆成小山的菜直咂舌：“妈，您今天吃这么多？平时您总说‘七分饱才健康’。”
“我乐意！”裴妈白了他一眼，往嘴里塞了块云莓糕，甜得眯起眼睛，“今天的云莓糕特别甜，你也多吃点。”
“是挺甜的，”裴洛川咬了一大口，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妈，晚上让繁星姐来吃饭吧？我托人从冰岛运了新鲜的鳕鱼，她说过喜欢吃您做的香煎鳕鱼。”
提到顾繁星，裴妈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
下午三点，裴洛川在客厅摆弄他的北欧项目模型，突然听见母亲在厨房哼歌。调子是几十年前的老歌，跑调跑得厉害，却透着说不出的快活。
他偷偷往厨房看，看见母亲正对着一盆云莓傻笑，手里的打蛋器转得飞快，黄油和糖霜溅得满脸都是，像个偷吃甜点的孩子。
“妈，您这是在做什么？”他倚着门框笑，“云莓酱都快成云莓糊了。”
“要你管！”裴妈嗔怪道，却还是把打蛋器递给儿子，“帮我搅五分钟，我去给洛南的书房换束新花，他昨天说玉兰花该换了。”
傍晚时分，门铃响了，裴妈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顾繁星和裴洛南，女孩手里拎着个食盒，两人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老长，像幅没干透的水彩画。
“阿姨好。”
顾繁星笑着举起食盒。
“刚烤的蔓越莓饼干，想着您可能喜欢。”
“快进来快进来，”裴妈接过食盒，故意碰了碰她的手背，“外面冷，快进屋暖和暖和。”
裴洛南跟在后面，刚换好鞋，就被母亲拉到客厅。
“你看你，”她拍着儿子的肩膀，“让你早点去接繁星，怎么现在才回？”
“路上有点堵车。”裴洛南解释。
晚饭时的餐桌比平时热闹了十倍。
裴洛川为了项目里的模拟装置更逼真，缠着顾繁星讲冰岛的冰洞。
裴奶奶给顾繁星夹菜，说“你最爱的鳕鱼，多吃点。”
裴妈则不停地给两人布菜，鳕鱼、芦笋、云莓挞……
惹得裴洛南忍不住说：“妈，繁星吃不下这么多的。”
“你懂什么，”裴妈瞪了儿子一眼，往顾繁星碗里又添了勺鱼汤，“繁星正在长身体，多吃点才好。”
窗外的月光爬上餐桌，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桌布上，像两只依偎的小鸟。
饭后，裴洛川拉着顾繁星去看他的极光投影仪，客厅里只剩下裴家父母。
裴妈望着书房门缝里透出的光，那里隐约传来顾繁星的笑声，混着裴洛川的嘟囔：“哥你别老站在旁边，挡着我跟繁星姐请教问题了！”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保险柜钥匙，突然觉得这藏了一天的秘密，像颗熟透的云莓，甜得快要炸开了。
夜深时，送顾繁星回家的车刚驶出小区，裴妈忍不住又把红本本从保险柜里取出来给裴爸看。
“你看你，”裴爸眼里的宠溺藏都藏不住，“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我高兴！”裴妈把红本本贴在脸颊上，“我儿子娶媳妇了，我能不高兴吗？”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把红本本照得发亮。
裴妈望着封皮上并排的两个名字，突然觉得这场瞒着所有人的“密谋”，像极了冰岛的极光——虽然来得悄无声息，却足以照亮往后的岁月，暖得让人心头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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