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孔昭关押义士的地方在城东，并不在城内，而是在军营。
苏州四门不禁，大约两千人在军营。
后半夜寅时，正是人最疲惫的时候，轰隆一声，苏州被提前唤醒。
诚意伯刘孔昭从府邸惊醒，披上衣服向外狂奔，侍卫在身后一路追。
等他来到军营，看着柴房关押的一群犯人，呼哧，松了口气。
“伯爷，有六七个蟊贼来劫狱，他们弄了个大炮仗，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陈子龙、李存鹃、周立勋等八人逃走了。”
刘孔昭大怒，给了守备一巴掌，大吼一声，“斩首，马上追凶，今日游行取消，南城行刑，传首三府示众。”
随后赶来的灵璧侯汤国祚大喊，“老夫不同意，孔昭，要么你就一个一个审，要么你就选几个人关押…”
呛啷~
一把剑架在灵璧侯脖子，刘孔昭冷冷说道，“人不狠，站不稳，汤兄，既然你手软，那就闭嘴看戏。”
汤国祚从刘孔昭眼里看到疯狂的杀意，后退一步。
刘孔昭收剑，一摆手道，“马上押到城南牌楼，验明正身，全部腰斩。”
干果店二楼，陈子龙几人并没有被立刻带走，逆行带回店铺。
只有让刘孔昭扑个空，松江府才会放松警惕，进而成事。
十月十五，将是被铭记的日子。
秦大成、牛垧，负手站在二楼栏杆外，街上人山人海。
刘孔昭亲自监斩，十个刽子手蒙面，拿着喂牲口的切草铡刀，否则根本无法行刑。
二百人在验明正身，刽子手临时磨刀。
人群如潮水般涌动，将牌楼广场围得水泄不通，脸上都露出惊恐和期待。
残酷和愚昧、热血和无情，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验明正身，刘孔昭立刻大吼开铡。
整个广场都安静了下来，刽子手缓缓地举起了砍刀，动作沉重又绝情，被绑着的瞿式耜绝望闭眼，呼吸急促，猛得抬头，“乡亲们，不要放弃，他们害怕了，正义不会屈服。”
咔~
刀落！
人群齐齐响起一声尖叫。
“啊~”
惨叫声撕心裂肺，刽子手也被自己的杰作吓了一跳。
瞿式耜痛苦看着自己的下半身，哈哈哈大笑…
笑声如同夜枭的哀鸣，划破寂静，让所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刘孔昭大吼，“继续行刑，畏惧者死。”
刽子手喉咙翻滚，手臂猛挥，砍刀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地劈向下一个。
刹那间，鲜血四溅，被绑着的人的身体如同被砍断的树木一般，轰然倒地，下半身跪着，上半身翻滚…
看热闹的百姓如坠地狱，惊恐不已，齐齐退后。
撕心裂肺的惨叫如同魔音，让每个人都发抖，有些人蘸着自己的血在写字，有些人大笑赴死，有些人想把下半身拖到身边。
每个人都清晰看到自己的死亡，个个双眼圆睁，临死的不甘在蔓延…
没有人驱赶，百姓惊慌失措散去，行刑的噩梦会伴随很久。
刘孔昭哈哈大笑，“收尸，先在苏州四门挂五天。”
秦大成返回屋内，窗户前八个人，陈子龙为首，泪流满面，呜呜哀鸣。
呕~
牛垧喉咙一痒，摆摆手示意他忍不住，快速离开了。
秦大成向门口招招手，进来一个探子。
“陈先生，你出身世代簪缨之家，上位在南京见你的时候，你沉浸于无意义的奢靡中，但上位也说了，陈子龙是江南不多的骨气，今天干果店伙计送你回华亭，将会有五百人帮你成事，之后他们会离开。”
陈子龙慢慢站直，收起悲呛，似乎不甘，“为什么？”
“靠你们不行，没有为什么。”
“陆天明为何要看着江南发生如此惨事，他就算看不起某些大儒，也可以不招纳他们，为何要经历血腥。”
“问你自己！”
陈子龙全身紧绷，胸膛起伏，咬牙切齿道，“江南到处是宗族宗祠，一旦有人成事，很快会蔓延，星火燎原，不出半个月，刘孔昭和钱符遂必败，到时候呢？”
“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身后的李存鹃激动问道，“真…真的？陆天明不插手？”
秦大成点点头，“诸位是时候展示胸中经天纬地之才，希望你们没有说大话。”
距离他们一条街的一个小院，马世奇、堵胤锡在院中烧纸烧香，对着行刑场拜伏。
师徒俩烧了很多纸，一炷香烧完，马世奇才颤巍巍起身，
“牧子，义士的血要发芽了，百姓惊恐退走就是征兆，刘孔昭的确害怕了，他越想控局，越无法控局，最终魔怔了。”
堵胤锡躬身道，“老师先回无锡，我们起事的地方在常州，只要我们占据无锡县，用不了十天，天下必定成燎原之势。”
“好，牧子小心，血腥让世间酝酿了一口恶气，我们要把他引向恶贼。”
马世奇在护院帮忙下离开，堵胤锡深吸一口气，他可比黄宗羲底气足。
堵胤锡祖上是武职，出任过镇江指挥佥事、南京兵马指挥使，海防江防有很多世交，岳父陈大懋又是混运河的江湖人，义气为先，在苏常大名鼎鼎，老师马世奇又是大儒高门之家。
可以说，兵、人、粮齐备，他才是条件符合的人。
可惜他也非常清楚，江南没起事的那口‘气’。
现在有了这口气，他还缺一股力。
堵胤锡黄昏出门，从运河向南，去往吴江县，半夜从吴江转入太湖，才见到人。
“堵先生，你的小心没必要，刘孔昭盯着的人跑不了，没盯住的人他也盯不住了，头领让我告诉你，三日内松江发动，五日内苏州发动，常州自己选时间吧。”
“我们事后如何联系？”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老实说，我们头领也不知道，江南人应该学会自己做主。”
堵胤锡还没问兵器的事，说话的人掀开船上的布，里面全是火铳，“堵先生，三条船的火器，我们六十人帮你送到无锡，如何用，怎么用，那是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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