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伟被无厘头夸赞，哭笑不得，
“马军门谬赞，您不是刚从宣府返回京畿吗？何处示警，让您日夜奔波到此？”
马士英摆摆手，示意他得歇会，一会再谈。
老马所谓的歇会，也不是到关城，而是沿着边墙到山顶烽火台，一边吃饭喝水，一边了望关外大山。
青龙河在桃林口并非直直通过，有一段特殊的‘回流’。
河水从北向南，一头撞上桃林口外的石山，被迫转向，扭头从西北反向流回，十里之后，又转向东南，最后从山口向西南。
凌空看一眼，东西两处山脊如同双手抱拳交叉，大河从掌缝流过。
天下少见的河道，南北向的河流，两处军营和关城却处于南北两岸。
河谷虽然很绕，却也宽阔，足够东虏万人进攻。
当然，就算越过边墙，也会一头扎进两岸敌台和关城防御的射击范围。
戚继光建设桃林口的指导思想就不是为了死守，而是放敌军进入河道，通过敌台和关城形成巨大的杀戮场。
东虏只要不超过两万人，守军自己可以搞定。
马士英吃饱喝足洗漱，总算恢复了精力，宋伟早等不及了，拱手问道，
“马军门，上位军令，可以适当展示慌乱。”
马士英点点头，“没错，但上位没有说具体如何执行，全看前线悟性，若是东虏直接进攻桃林口，宋总兵带人支援没问题，可东虏竟然跑到山海关去了，那就不对，得让黄台吉认为我们全线都没有弱点。”
“东虏已经看到山海严阵以待，大军密集布防，战意高昂。若我们在桃林口设伏，东虏会认定喜峰口与全线防备一致，更加放心了。”
“哈哈哈，军事上这么考虑没问题，但对面是黄台吉，我们得保持被动防御姿态，不能主动设伏。”
“岂非违背上位军令？”
“上位并没有下令设伏，让东虏看到大军应对即可，巳时还未进攻桃林口，说明东虏也在等我们支援，换句话说，一切应对都要顺着黄台吉的预料。”
宋伟脑袋转了一圈，终于明白这二层逻辑了，惊讶说道，“太啰嗦了，再等下去，所有人都知道东虏会进攻喜峰口，进而劫掠三屯营。”
“没错，是啊，黄台吉东西跨越三百里强攻四处兵堡，又没有去碰中间的喜峰口，就是为了向两侧调动大军，明目张胆进攻喜峰口。”
宋伟眨眨眼，“上位没有收到东虏进攻董家口和界岭口的军情，判断错了？”
“胡说八道，上位的眼光比我们更高，昨晚我们收到第二封通报，没宋总兵的份，可以肯定，东虏会进攻喜峰口，也可以肯定，东虏不止会进攻喜峰口，他们两处准备。”
“末将无权知晓军情？”
马士英眉毛一跳，面色泛红，清清嗓子掩饰尴尬，示意他附耳，低声说道，
“上位只有口信，说他之前考虑有所欠缺，松开腿娇喘，黄台吉肯定忍不住，但欢好不止一个姿势，前面玩腻了，有可能翻着花样享受。”
宋伟面色僵硬，难以理解，“啥…啥意思？难不成黄台吉还会进攻京畿？”
马士英没有再解释，拍拍他的肩膀道，“不准透露出去，两三天就知晓了。秦夫人与上位有相同的判断，战争嘛，胜败常有，执着于当下，会让自己变蠢。”
这话严重超出宋伟的理解能力，他非常恶心文官这习惯，人在战场，却处处隐晦的表达，讨厌至极。
马士英看他脸色纠结，也没有继续说，伸手向外指一指，“来了！”
宋伟顺着手指向外望去，的确来了，远处山谷中出现旗帜。
马士英有望远镜，宋伟借过来扫了两眼，东虏三路人马，顺着山脊河谷同时行军，明军斥候正在陆续回撤，看得十分清晰。
放下望远镜，宋伟捏捏眉心，“三千鸟铳兵，三千弓箭手，三千步卒，兵力少了，但攻城能力强了，后队有多少人不得而知。”
马士英一脸微笑，“你说错了，黄台吉在真正作战，但这也是真正的佯攻，他们没想进来，只想调动大军，搅乱整个防线。”
宋伟无法反驳，两人眼看东虏慢慢靠近。
马士英已接管此处，下令边墙迎敌的士兵伺机放箭，注意保护自己，无需硬战。
靠近边墙三里，东虏突然加速，全军大吼一声，齐齐抵近水关，步卒掩护，弓箭手和鸟铳兵向前。
对边墙采取精准射击方式，掩护三百名重甲兵从河道木栅栏进入敌台射程。
头顶有桥，桥上有垛口，有士兵，但重甲兵面对的是敌台的床弩。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三十多支长矛似得弩箭冲向虏兵，重甲完全没用，六名虏兵被钉死在河道里。
但床弩得直接射中才有效果，剩下的虏兵快速向前。
很快进入流星弩射程，破甲重箭闪着寒光呼啸，七十多人被射死，虏兵加快脚步，冲向关城。
咦？
他们没有甩绳钩攀爬关城，而是借着城墙掩护，继续向南，士兵们拿起长箭射击，他们还有盾牌，又留下十几具尸体。
沿着河道奔跑，很快从另一边的水关栅栏跑到谷口，远离城墙结阵。
后队没有跟上，明军也没有出城去围杀。
战争史上的奇观。
虏兵就这么轻松通关了，三百人死了一百人，用命当眼睛的斥候。
马士英叹气一声，“宋总兵能感受到黄台吉的狠心吗？他们现在不惧怕士兵伤亡，非常危险。”
宋伟没有叹气，恶狠狠道，“叛国的汉军当然没什么好下场。可怜可恨，他们现在无法回头，反而变成了死士。”
马士英点点头，没有说话，东虏又有三百人从河道进入杀戮场，跑的飞快，敌台床弩这次只留下五十人左右，其余人与之前合兵。
战斗很热闹，也很诡异。
宋伟犹豫道，“马军门，兄弟们不管这四百多人，奴将就能判断外面有援兵？”
“也许会，也许不会，马某不知道，先配合东虏玩着吧。”
时间很快过去半个时辰，这场景对双方主将都挺扎心。
又过了一刻钟，东虏第三次派人，马士英突然下令，“全部射杀，不准他们再通过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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