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从墙头下来，到马厩看了一圈。
士兵们的羊皮帐篷披到马身，个个变成了牦牛样子。
各级官衙、富户、店铺的被褥全部征用，战马只露两眼，弓箭连马腿都射不到。
又到改造的爬犁前，两城百姓家大门几乎全拆了，侧板坚固，隔板支撑，顶板可以打开，战马全部用绳子拉爬犁，及时脱钩，避免翻车，毕竟上面十个人呢。
几人到里面坐坐，均充满笑意，火药火炮有隔板，后面的士兵也有隔板，驭者在前面有单独的位置。
午时几人回到县衙，还没确定袭击方向呢。
李述孔展开亲卫营作战的详细地图，拍拍手对众人交代敌情。
“诸位，咱们被困在香河、宝坻，虽然两城很近，我们彼此可以联络，但西边就是漷县，东虏严防死守，根本无法与大将军联系。
绕经沼泽水淀子倒是可以，但还是那个问题，出去乃祖大春将军与阿济格对峙的前线，斥候千人一队，信使很容易被斥候拦截追杀。
所以我们唯一安全的联系通道是向东南，到海边迈过五里结冰区，通过水师的快速鸟船联系。
一来一去需要三天时间，大将军令我们自决。
通报一下对面的情况，四十里外的漷县阿济格、杜度有三万骑军，七十里外的通州一线，有吴克善、汉八旗三万，一百五十里外的顺义，岳托大概也是三万人左右。
这就是东虏与京城对峙的兵力情况，可能有所增减，但大体应该不会变，奴酋中军在距离我们的蒋福山，大约两万精锐。
蒋福山西南三十里的三河县，距离我们五十里，乃东虏前线基地，大约存放三五天的草料，全部在县城里。
蒋福山东边三十里的蓟州城，才是东虏草料大营，塞外运来的草料全部在蓟州分发，斥候昨夜查探，草料堆积如山，守卫蓟州的骑军大约六千人，他们全部在南边，十里一个营地。
此外，距离我们三百里外的遵化、三屯营、喜峰口、插汉河套、可苛河套，各驻扎三五千虏兵，乃后勤补给线，最东边的迁安还有三千人，遵化南边的丘陵山沟同样有大约三千人。”
敌情通报完了，秦翼明刚来，伸手指一指通州，“东虏火器火炮全部在通州？”
李述孔摇摇手，“我们无法探测具体情况，奴酋不可能把全部火炮送到通州，中军肯定有，具体多少无法得知。”
秦翼明官最大，白杆兵人最多，他当然有发言权，继续指着舆图道，
“北线顺义距离我们太远，我们有五个目标，漷县、通州、三河前线基地、蒋福山中军、蓟州城的草料基地。
漷县可以排除，大将军已经偷袭一次，且处于两河之间，民居太多，我们无法杀伤更多人。
蒋福山奴酋也是如此，偷袭三河前线草料基地意义不大，只有通州东岸的汉军和蓟州城草料基地值得我们出动。
秦某建议偷袭汉军，灭杀这两万火器兵和火炮，京城的步卒可以整体推进，而且保护他们的是科尔沁骑军，可以动摇东虏军心。
我们若及时与京城大军汇合，也许可以切断南线，围杀漷县三万虏兵。”
其余人没说话，这确实是个幸福的烦恼，秦翼明其实是考虑偷袭通州可以与京城互相照应，不至于陷入骑军奔马围杀中。
若偷袭蓟州，确实可以毁东虏半月草料，但他们有三五天的储备，后面可以加速补充，顶多算是争取了三五天的时间。
这个时间恰恰处于大雪之后，利用价值不大。
众人沉默一会，张世泽问宋子帅，“宋副将怎么看？”
“长城营的存在是为了攻坚，要我说，当然是擒贼先擒王，就算抓不住黄台吉，也能把整个防线搅乱。”
张世泽笑笑，转向李述孔，“李副将呢？”
“末将的任务是袭扰为主，其实打哪里都行，也许我们需要穿过防线回京城。”
张世泽最后看向李尊祖，“宁远伯怎么看？”
李尊祖挠挠头，犹豫说道，“李某说个不成熟的看法，为何我们不去偷袭迁安呢？虽然远离战场，但我们可以驻守下来，与抚宁的秦将军互为奥援，时刻威胁奴酋后勤线。
这样会把三万骑军调回来，他们围不住我们，但京城战场形势变了，大将军可以反击，大军东西合击，完成大将军的战略目标。”
张世泽眼神一亮，“偷袭不为偷袭，为大将军战略，宁远伯眼光不错。”
“张指挥使谬赞，唯一的问题，我们很可能陷入与豪格的缠斗中。”
张世泽点点头，对众人道，
“诸位说的都有理，刚才宁远伯的思路值得我们思考，若只是去偷偷咬一口，其实我们偷袭哪里都一样，甚至去顺义偷袭北线虏兵也行。
但我们所有的马车改装爬犁，有两千辆，有足够的火药，有一千亲卫营，有一万神机营炮兵，有一万白杆军，有两千长城营。
如此精锐，我们可出击一万多人，剩下的人依旧可以固守，攻击力不次于京郊南北两处大营。
天公作美，东虏远道而来，被固定在运河东岸，南线偷袭漷县，斩杀五千真虏，一战打得虏兵无法攻略，北线被牵扯的人更多。
对比友军的行为，我们偷袭的结果无外乎三种。
第一种结局，与南线一样，杀万余虏兵，而后回撤，继续固守。
第二种结局，摧毁虏兵半月粮草，但他们后队可以很快补齐，且正处于雪融期，大军无法利用这个战果，那我们摧毁再多，意义也不大。
第三种结局，就是打通香河宝坻与友军的防线，进攻漷县或迁安，都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我们重新变为防线一环。
继续对峙，熬时间，东虏消耗粮草和军心，等虏兵筋疲力竭，战力此消彼长，完成战略反击。”
张世泽的分析让众人眼神一亮，的确就是这样。
秦翼明拱拱手，“张指挥使说的好，看来您也建议偷袭迁安，威胁后勤。”
“不！”张世泽坚定摇头，“诸位知晓大将军的战略是什么吗？”
“当然，尽量杀更多的虏兵，让他们失去劫掠能力，失去科尔沁和辽东的控制，自我崩塌。”
“没错，那我们目的也只有一个，逼黄台吉去进攻，而不是让京城的友军与我们合击。
穷寇莫追，若我们摧毁粮草，大军强攻虏兵，无论我们有多大优势，都会有大量伤亡，必须避免这种情况，逼着奴酋去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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