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已满？
方奕剑眉微蹙，眸光向内一探。
舱内人数虽达数十，但相较于这足以承载上百人的华丽画舫，空位仍绰绰有余。
正欲发问，又一艘轻盈小舟悠然驶近。
“以文会友，大周文人倒真是风雅无边！”
一句夹杂着桀骜与轻佻的话语响起，众人不自觉地回望。
只见小舟之上，站立着两位男子。
年长者约莫三十，山羊胡轻拂，目微阖，浑身散发出沉稳老练的气息。
而方才出言之人，恰是一位与方奕年龄相仿的青年。
身着异于大周风格的紧身黑袍，手中轻摇折扇，下巴微扬，眉宇间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傲意。
“皆言大周文士如云，今日吾倒要亲眼一辨，是否名副其实？”
青年的言辞略显生硬，语音模糊不清，显然非本地人氏。
折扇一合，他径直绕过方奕，欲登画舫。
船上书生眉头紧锁，上前一步，将其阻拦。
“已言席满，君自何来，便回何处去吧！”
书生语带不耐，李胜闻声眉峰一皱。
大人物欲行，这书生竟敢拦阻？
正待开口，却被方奕抬手制止。
方奕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二人身上，一场好戏似乎即将上演。
“大周文人，究竟有何能耐？”
青年目光微敛，寒光闪烁。
“尔等也敢阻我？凭尔等资质，配否？”
青年斗嘴，书生冷哼，眼神中尽是轻蔑。
“哼，旁处我或不管，但此处，我为规矩。”
“无赵公子请柬，别说尔等，便是天子亲临，亦难登此舟。”
提及赵公子，书生面上满溢自豪。
语气高傲，全然未将青年放在眼里。
“劝君速离，勿扰赵公子雅兴，否则后果自负。”
目睹这一幕，方奕不禁摇头。
原以为这书生温文尔雅，不想也不过是个势利眼的看门犬罢了。
有奶便是娘的角色。
他更好奇那位赵公子，不过是一介大学士之子，何以如此嚣张？
“登一画舫，还需请柬？大周礼教繁琐，可笑至极！”
青年淡然一笑，眉间傲气分毫未减。
“你可知，我是何人？”
“不论你乃何方神圣，无请柬者，速速……”
书生冷言相对，未及“滚”字出口，却见青年身后男子上前一步，掏出一枚令牌，在书生眼前晃动。
“下人，睁大你的眼，此令牌，岂是寻常请柬所能媲美？”
咦？
书生心中一惊，细观令牌，面露骇然之色。
“你，你竟是……”
方奕亦眯眼细察，只见令牌由纯金锻造，其上“东瀛”二字赫然在目。
难道，这青年便是前来朝拜的东瀛国皇子？
正值方奕入京之日，相传东瀛国皇子亦同期来访，排场盛大，方奕自然有所耳闻。
“既然识得，我等能否登舟？”
中年男子语调平和，却不容反驳。
“当，当然，二位请！”
书生面色骤变，连忙躬身施礼，做请状。
然而，青年却嘴角轻挑，未踏足画舫。
“适才吾言，出言不逊者，需付出代价……”
一语既出，书生颤抖不已，即便是赵公子，怕也震慑不住此刻的他。
更不必提区区一介书生。
“自掌十记耳光，吾可既往不咎，否则，那赵某人也将一同受罚。”
青年折扇轻展，言语间傲气凌人。
书生面色变换，古语有云，士可杀不可辱。
但此刻看来，自掴十掌，似乎成了最佳的脱身之策。
“是是，我打，我这就打！”
书生连忙应允。
啪！
一声脆响，掌印烙于面颊。
随后，是第二掌，第三掌……
李胜紧锁眉头，心中暗道这书生实在是有失大周颜面。
正欲上前制止，却被方奕轻轻扯住了衣袖。
此书生自视甚高，言语间毫无顾忌，教训一番倒也无伤大雅。
只不过那来自东瀛国的皇子，看似绝非等闲之辈。
啪啪啪！
连续十记响亮的耳光，书生毫不手软地施加于自己。
脸颊两侧火辣辣地疼痛，仿佛已将自己揍成了面目可憎的猪头。
“既要做犬，便要有做犬的自觉，否则，下回可不会如此轻易了结。”
青年冷哼一声，回眸向方奕投去一瞥，随即带领随从步入华丽的画舫。
“我们走吧，也上去看看。”
方奕微微摇头，正欲跟随其后，却再次被那书生蛮横地阻拦。
“混账，我让你上船了吗？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
书生面色阴沉，双目圆瞪，怒气横溢。
显然，刚才积攒的怨气此刻尽数倾泻到了无辜的方奕身上。
“放肆！”
李胜忍耐达到极限，厉声呵斥。
“你可知道，此人是谁？”
“我管他是谁，没有请柬谁也不准入内，若再不滚开，我便唤人将尔等投入湖中喂鱼！”
方奕一时语塞。
眼前的书生，竟是个崇洋媚外、欺软怕硬的卑劣之徒。
“我乃方奕，这个名字，你该有所耳闻。”
“我管你叫什么……等等，方奕？”
书生刚要破口大骂，忽然意识到什么，看向方奕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脸色由红转白，身体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哼，冠军侯在此，还不速速跪拜？”
李胜怒目圆睁，一声暴喝，吓得书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连日来，京城上下都在热议冠军侯方奕建功立业的壮举。
他自然听说过方奕的大名。
只是，方奕平素深居简出，亲眼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
原以为不过随口一说，怎料竟然真的邂逅了侯爵大人？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侯爷，求侯爷饶命啊，饶命！”
书生跪伏在地，颤抖着连声求饶。
回想起自己不但阻拦方奕索要请柬，更口出狂言侮辱了冠军侯，
书生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
对此，方奕只是淡漠地望了他一眼，轻轻摇头，长叹不已。
对于古时文人的傲骨，方奕向来极为尊崇。
但目睹眼前这位书生的表现……
这是否便是大周的悲哀？
方奕急于寻找小柔，不愿与一只吠叫的看门犬纠缠，遂携李胜一同登上了画舫。
岂不知这也给了他已经在京都出风头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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