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彻底病倒。
老神医搬入涵香阁，典膳正也将其中小厨房打理干净，一个负责熬药，一个负责备膳，精心照料。
庄姬、曹姬床前侍疾，思荻和宋湘淇院中尽孝。
宋清溪和宋潇渝则接过了方知雨手中的绝大部分繁杂事，在陆琪英的帮助下逐渐上手。
宋筠……忙着应付各方前来吊唁的人。
方知雨则因身怀有孕，不能应丧，在世子府静养。
养着养着，居然等来了千手赌仙。
千手赌仙不愿入世子府，就在正殿厅堂外给世子妃行礼问安，“听闻世子妃身怀有孕，我等特意打了些珍奇野味，给您解解馋。”
方知雨让人收下，也不纠结，直接开门见山：“秦二当家未至，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又或者千手赌仙亲至……有什么难言之隐？”
“倒是……”千手赌仙挠挠头，“倒是真有难题，只不过不好意思开口。”
方知雨笑笑：“鹿峰寨与我淮王府已是生死之交，还有何事不好开口。”
“若是……借钱呢？”
天下万事，但凡谈钱，都不好谈得太深入。
特别是千手赌仙讲完这话，就从世子妃的脸上看出了惊讶和不解，更有些无所适从。
“老五那个竖子，离开山寨之时放了一把火，整个寨子败了一半，二当家将能找到的钱财都赔给了附近受牵连的百姓……”
千手赌仙挠挠头，“如今再想重建山寨，已是捉襟见肘。”
原来如此，方知雨还以为鹿峰寨又出什么反叛之事了呢。
她笑笑，对着虚空道：“青鸳，去一趟我寝屋，在上回取丹书铁券那里，把银票拿来。”
一片树叶洋洋飘落，正落在千手赌仙肩头，他倒没什么感觉，方知雨的眼皮却抽了抽。
——幸而是夏日，树叶繁茂，到了冬日怎么办？丢树枝？
不一会儿，青鸳回转。
她并不知道方知雨有多少私房钱，只将匣子一起抱来了。
方知雨取出里头的一大叠银票，直接递给千手赌仙：“这是我的私房钱，拿去应急。”
可那厚厚一摞，少说万两银票……千手赌仙手指抽筋，都不敢接了。
方知雨却以为对方嫌少，“这里头的其他物件是世子送我的，不方便给你。”
宋筠送的东西，哪怕只是小小珍珠，也是不可多得的，她真不想给了旁人。
但见千手赌仙眉毛猛抽，方知雨又道：“一共两万三千两银票……若不够，我让东总管开府库再取，只是没那么快……”
“够！够！”千手赌仙在衣角擦擦手，虔诚地双手捧接，“刚才有些惶恐……世子妃实在太舍得了。”
“哪有什么舍不得！”
银钱应该用在该用的地方！
若有朝一日荆王对淮南发难，鹿鸣山就是第一战场，有鹿峰寨坐镇，自然只有好处。
这些事彼此心知肚明，也不用强调，方知雨欲留千手赌仙用饭，可对方却以太妃有丧为由婉拒，匆匆回转。
青鸳皱眉瘪嘴：“世子妃也太相信他了吧？”
“用人不疑嘛。”方知雨对青鸳笑笑：“就像我用陆琪英一样。”
陆琪英小小九品主簿，因为世子妃重用，几乎包揽了曾经许总管能做的所有事，还做得更好，淮王府一切都井井有条。
此人值得继续重用。
而且……
方知雨眨眨眼，故意流露出一抹心疼之色，“只是陆主簿如今伤了膝盖还日夜操劳，有些可怜。我昨日瞧见他，那眼下青痕竟比世子还重。”
“啧啧啧……”方知雨叹着，余光微瞥青鸳，假意不甚在意地离开。
青鸳却入了心，闪身遁走，去良医所逮了个府医，“眼下乌青怎么治？”
那府医见识过青姑娘的力气，当即软了腿，“闭目养神，多眠多休。如果还不能缓解，多半肾气不足……”
肾气不足？跟她当初不小心烫坏了人家有关？
一时之间，青鸳歉疚更深。
***
陆琪英忙完手头事，眼见天将黑，活动了下酸硬脖颈，准备喝一口茶，却见茶碗边放着一个瓷瓶，下头压着一张纸。
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眼就能瞧出这是出自青鸳手笔，可那字差点让他再度晕厥。
——“此乃肾气丸 化生肾气 多多服用”
他在青姑娘心底就这么弱？
不仅手无缚鸡之力，还……还那么差劲？
***
太妃停灵的第十二日，北方传来消息，莘州云螭山庄被宁王奇兵连根拔起，一封封密信带着暗探名单极速送往各地各府。
皇帝瞬间耳聋目盲，失了各处消息。
但这不是全部，有些胆大的老臣，有些从不争斗的皇亲国戚，直接在大朝会上向皇帝求问：为何忠心耿耿，却要遭到质疑？
这都是天下百官眼里能瞧见的表面。
事实上，一切都是宋筠的安排。
得知王妃北上，淮王无法离开淮南将其追回，宋筠尚在归途，便直接给虞珩慎和郑崇递了话，让他们派人到宁王封地，将云螭山庄的消息散布开去。
彼时，北卫军接连攻破两座城池，宁王兵马陷入苦战，正愁没有办法摆脱困境。
听闻云螭山庄之传闻，宁王派了一批心腹暗兵，乔装越境前往莘州，一查果然有个云螭山庄，一入果然是个训练暗探的地方。
那批人马之中倒也有个能人，秉持“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直接将云螭山庄给端了。
那个能人又强调“兵贵神速”，让所有兵马化整为零，以最快速度将暗探名单送达亲王和高官府宅。
这一切，仍然是表面……是宁王能瞧见的表面。
其实，那个能人，是宋筠安排的。
早在他见到先定国公的丹书铁券，知晓方知雨可以凭那个铁块调动北卫军的一刻，就让虞珩慎派人分别混入北卫军和宁王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宁王身边的人用上了，替宁王解了围困之祸，又让京城变得凌乱不安，更让皇帝没精力管顾王妃。
如此，王妃在太妃去后的第二十日抵京，却因太后和皇帝无法分心而没有立刻入宫，转而回到韦侍郎府宅，安稳休整。
虞珩慎让人回传消息，除了王妃一切安好，还有两件事。
一是杨司正死于风寒，太后没处寻错。
二是宋宫令没有讲淮王府一句不好，还处处夸赞王妃，太后也没法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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