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冯氏想要跟着徐老太她们一起回村，走之前想找徐焕唠唠她跟李老大的事。
虽说他们俩口头和离了，可因为李老大为国效力去了，而且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这和离的手续也就一时半会儿办不了。
冯氏这两天吃不下睡不着，越想越闹心，越想越不甘心，凭什么她变好了反倒被甩了？没天理呀？
她来找徐焕，徐焕也没躲没推辞，是时候该处理一下家里的事了。
冯氏关起门来就开始抹起了眼泪，义愤填膺的捶着胸口控诉：“焕呐，你说你大舅他咋那么不是人？他咋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呢？”
徐焕“嗯”了一声，给冯氏倒上一杯热乎的茶，“大舅妈你先喝口茶降降火气，我现在有时间听你说说你的想法。”
冯氏听话的吹了吹茶，慢慢饮了几口。
还别说，这几口茶的功夫她似乎冷静多了。
“焕呐，这两天我这心里特别的堵特别的恨，我有点想不明白，你说他勾搭人家的时候想没想过他是个有家室的人呐？他想没想过他马上就要做公爹了？这让亲家可怎么看他怎么看你大表哥？不怕人家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你说他虎不虎？现在家里日子过得这么好，儿子又这么出息，你说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扯这事干啥？丢死个人了！”
冯氏自顾自的说着，徐焕认真的听着。
徐焕觉得冯氏的不甘心主要就是她婚姻的沉没成本太高了，她不舍得放下才会觉得不甘心才会满脑子的恨，怨气让她迷失自我。这样下去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冯氏哀怨的捶着胸口，“我以前是不让他得意，可我现在不变好了吗？就算是不得意那也不能把我踹了吧？他还非要给那小妖精争个正妻的位置！我不甘心呐焕焕，我这心里全是苦水。”
接着她絮絮叨叨的开始回忆她爱李老大的心路历程，越说越觉得不甘心，“凭什么他说和离就和离？凭什么他有了小媳妇我就必须得给他让道？凭什么他李老大要往死里欺负我？
焕呐，我偏不和离，我就占着茅坑不拉屎，我气死他们俩！只要我站着这个位置，那小妖精就永远上不得台面，生的孩子就是私生子！这辈子都别想出人头地！”
大燕一直有这方面的立法，这主要是为了保护世家联姻的，老百姓家极少有私生子这种事。世家的血脉都是不容玷污的，私生子就等于混淆血脉的罪人，虽然可以被接回府里养，但却不能接管家里的生意更不能读书做官，地位跟府上的一等家仆差不多，私自外逃还会被悬赏打断腿。
徐焕看她已经开始说车轱辘话了，便开口道:“大舅妈，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凭第一直觉回答我，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跟我大舅继续耗下去。”
冯氏坐正了身姿，“行！你问吧。”
徐焕语气温和的问：“你夫君有外室跟你得大病要死了你选哪个？”
冯氏一愣，“啥意思？我死？”
徐焕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意思就是这两件事你能承受哪一个就选哪一个。”
冯氏恍然大悟的一拍大腿，“那我肯定承受不了我得病要死，可……我好像也承受不了我夫君有外室。”
徐焕：“这两件事你只能选一个相对能承受的，你选哪个？”
“哦”冯氏嘟着嘴，“那我选夫君养外室。”
“好”徐焕继续问：“那你夫君养外室跟你变成穷光蛋你选哪一个？”
冯氏脖子梗了起来，“我不能再穷了，穷怕了，我选、我选李老大有外室！！”
徐焕：“你夫君养外室跟你儿子闺女都没出息，你选哪一个？”
冯氏一拍桌子，“选他养外室！我孩子好不容易出息的，可不能毁在他手里！”
冯氏激动得好像徐焕说的是真事一般。
徐焕忍不住笑了，“是不是突然觉得你夫君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冯氏震惊，“好像真的是啊！”
徐焕接着问：“那么你想想，如果没有我大舅这个夫君，你的日子能不能过？”
冯氏毫不犹豫的回答：“那咋不能过啊？我在村里有工作能挣钱，儿子儿媳还孝顺我，我手里的钱根本花不完。”
说到这她撇撇嘴，“算起来，这几个月还真就你大舅拿回家的钱最少，啥事也指望不上他，这个家有他没他都一样。”
“只不过吧……和离这事我就是面子上有点过不去。”这句才是她闹心吧啦的根本。
徐焕接着问：“如果不和离，那你能接纳妾室的孩子也就是庶子分走你的孩子的一部分家产吗？”
冯氏有点懵，“庶子？也能分家产？”
徐焕点头，“大户人家庶子的地位仅次于嫡子，属于嫡子的替补，万一嫡子有个闪失前途尽失，那么庶子就会过继到主母的名下成为嫡次子顶替嫡子的位置。”
冯氏眼珠子一转，“这也就是说，那小妖精的孩子有可能会为了争家产害我儿子？”
徐焕微微一点头。
冯氏用力一拍桌子，“那不行！绝对不行！我家的钱大部分都是我大儿拿命换来的，可不能便宜了那小妖精的崽子。
但我要是不同意，他能纳妾吗？”
徐焕：“他们要是当众求你，你若是不同意，那就是善妒，善妒的话名声传开了就不好，你夫君……就不是跟你和离了，而是休妻。”
冯氏一下急了，“凭什么？这里外里我怎么做都是吃亏呀？！”
徐焕耸耸肩，“你们这的规矩就是这样的，除非你有个厉害的娘家，有娘家给你撑腰，你不同意的话夫君绝对不敢随便纳妾，甚至你还可以跟夫君谈条件，比如说给自己的儿女要一门好亲事或者更多的家产，而且没有你的许可妾室不可以随便怀孕。
可……这些都得有个前提，那就是你得有个有权有势的娘家。”
冯氏一下子垂头丧气了，“老百姓哪有那么多事，都是对付过日子，这李老大当了官……唉，反倒是事多了。”
徐焕也没办法直接把话挑明，只能这么一步一步的引导她想开。
“大舅妈，你觉得是面子重要还是没钱吃不上饭重要？”
这次冯氏斩钉截铁的回道：“没钱重要！”
徐焕：“你是怕被人笑话还是怕流落街头要饭？”
冯氏：“怕要饭！”
徐焕：“你是怕别人说闲话还是怕孩子不孝顺？”
冯氏：“怕孩子们不孝顺！”
徐焕微微一笑，端起了茶杯，“大舅妈想明白了什么？”
冯氏抿嘴琢磨片刻，“丢面子没事，过不好日子可不行！”
徐焕笑眼弯弯，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只要这人不钻牛角尖那就还有的救。
“那……大舅妈，我最后问你，你是希望我大舅以后做你的朋友还是做你的敌人？”
冯氏瞬间瞪大了眼珠子，肩膀一下耸了起来:“咋？这里面有啥说道啊？”
徐焕被她那像唱戏似的表情逗得一笑，“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他还是你儿女的亲爹，而多个冤家多堵墙，谁也不知道他能在哪给你添堵。”
冯氏若有所思的连连点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焕呐，你这回算是把我给问明白了！”
徐焕笑呵呵的问：“明白什么了？说来听听。”
冯氏挑了一下眉毛尽显得意，“我想明白了，我这样办:我呢就大度点，成全李老大的爱情，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成全的他们俩！
我给他自由，让他风光迎娶心上人，他成亲我还给他随份子送祝福。”
冯氏拍了拍脸，“这脸面不就有了吗？”
徐焕欣慰的笑了一下，“有道理。”
冯氏被认同之后就更加得意，眉飞色舞的说：“之后我就到处夸李老大的好，我可不能让他的名声影响我这几个孩子。”
徐焕噗嗤一笑，“没想到大舅妈你还能想到这一点，真是不白来龙城关长见识。”
“那是，我可跟着那些贵夫人吃过好几次茶呢！”冯氏翻飞着眼皮子，美滋滋的。
“我这么做他李老大应该说不出我一个不字了吧？他以为我会闹，我还偏就不闹！他以为我会追着他戳脊梁骨骂，嘿，我还偏就夸他！他以为我会气得发疯，我还偏就大度的祝福他们！”冯氏扬了扬手，“全是他想不到的！我就让他刮目相看！”
徐焕比了个赞，“你还会用成语了呢！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冯氏心里的郁结之气现在已经烟消云散，她感觉舒坦极了，“焕呐，回去之后我想学学算账，我打算以后做点买卖，这和离以后我这心里不用再装着李老大了，那我可得出息点，我要使劲挣钱做大东家，他当个小官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娘我有的是钱！嘎嘎嘎嘎嘎……”
冯氏想想自己以后穿金戴银的站在李老大面前让他目瞪口呆的场面就让她忍不住想大声笑出来。
“行！”徐焕当场做主，“大舅妈有志气我这个晚辈必须支持你，您这次回去好好学习我的表格记账法，回头我还会教你们打算盘，会了这两样，你就能给我的大众浴池做总经理了。”
冯氏顿时眼冒金光：“总经理是东家的意思吗？”
徐焕解释道：“不太一样，应该算是二东家，意思就是除了我就是你说了算，除了工资每个月还会给你盈利分红。你要是学得好，脑子再也不犯糊涂，以后全国的大众浴池都归你管。”
冯氏的嘴巴立马合不拢了，想笑，又想叫，“真的呀！我的娘呦！啊？哈哈哈哈…我哈哈哈哈……焕呐，还是你好，啥愁啊苦啊的，到你这全没了！”
她激动的拍打着徐焕的手，“你放心你放心，我非活出个人样来！我让李老大看看不要我是他的损失！！”
说着她扭动了一下身子，“你说我以前怎么就那么贱？挨打没够似的！现在好了，老娘我眼皮子不浅了，没了男人咱照样活的热火朝天。我这就跟你娘你奶奶她们说去！”
说完冯氏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徐焕看着她的背影真是无限感慨。
燕烁等冯氏走了才进来，“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呢？”
徐焕长出一口气，“这人啊，还是得多长见识，你看这大舅妈，逃荒路上像只大耗子似的招人烦。
可现在呢？人家腰板也直溜了，眼神也精明了，脑子也不犯浑了，就连我说的话她也很快就能听明白了。”
燕烁揽过她，“识不足则多虑。都是你引导的好，让他们每一个人都走上了相对正确的道路。”
徐焕刮了一下他的下巴，“就你嘴甜！走吧，陪我去买点东西，让我奶奶他们带回去。”
燕烁抓住她的小手亲了一下，反倒告起了状:“还有王离，那家伙不想走，非要在人家杨远威这建个手术室，你快劝他先回去吧，咱们研究小钢炮和手枪都忙着呢，他在这咱们也见不着几面，还留这干嘛呀？你去说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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