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乌云散尽，泠泠月光倾洒下来，清冷银辉落在厉明枝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雾薄纱。
商烬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看她一步一步，缓缓地向自己走过来。
今晚发生的事情他并不后悔，他也并不觉得自己伤了商宴这个蠢货是做错了，唯一让他有点遗憾的，是自己还是不够小心，竟然让她看到了自己这副模样。
他忽然在心底冷笑：见到这般邪肆样子的自己，哪怕是她也会害怕的吧？她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我是个怪物？会不会…再也不想靠近自己了？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很可怕……
“呵。”
他嗤笑，神色瞬间变得阴沉，一双眸子紧盯着她的步子。
他想：这样也好，以后他再也不担心被她缠着了。
走到商烬面前的厉明枝自然是不知道在这短短几步的时间里，这人到底想了多少的百转回肠，她压下狂跳的心脏，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将内心的惊惧感压下去。
等到彻底冷静下来，厉明枝朝他伸出一只手。
“跟我回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都没看地上躺着的商宴一眼。
“回去？”
商烬怔愣地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
他本以为厉明枝会嫌弃他，厌恶他，会为了商宴开口斥骂他……可没想到，她居然说要带他走？
一时间，商烬愣在原地，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厉明枝蹙眉去瞧他，这才发现商烬一张脸阴沉的不行，看样子很是糟糕。
“……”
厉明枝抿了抿唇，强势道：“快点！”
她语气不善，多少带了点烦躁和个人恩怨。
商烬启唇道：“你真的要带我回去？”
飒飒冷风里，少年发丝凌乱，墨黑的瞳一眼望去有些瘆得慌。
“…啧。”
乐昭小郡主耐心用尽。
她本来就是偷偷溜出来的，为了顺利出来还给意竹点了迷魂咒，她费劲巴拉地拖着病体一路跑过来，刚到长华殿门口就瞧见了商宴寝殿上方那浓郁的魔气，她差点被吓死，生怕商烬想不开提前入了魔，着急忙慌的赶过来却看到小魔物竟然会操纵魔气伤人了！
你知道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她有多挫败吗，多生气吗！
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直到今夜才发现他能操纵魔气，而且用的还贼六！
呵，她能说什么？她还能说什么？！
“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恢复的？”
片刻后，商烬忽然出声打破了沉默。
“你今夜为何会出现在长华殿？”
“……”
“……”
厉明枝尴尬地错开目光。
商烬垂眸瞄了瞄她还没缩回去的手，眼神微微荡漾，伸出手握住了。
“兄长的人查到，你和皇祖母中的毒似乎跟柳家有关系，”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今夜本来是想探探商宴的底，却没想到听到他说，你身上的毒，是他故意下的。”
“真的是商宴！”
许是对于这个答案太过惊讶，所以厉明枝 并没有注意到他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力道大了许多。
“东齐说，在你中毒之后，商宴身边侍奉的宦官孙展曾出宫去过一家香粉铺子。”
“香粉铺子？”
商烬点头，道：“我们查到那家铺子的掌柜与相国府来往密切，且东齐寻来的购买记录上，其中一味香料用量十分庞大，而这香料的味道我曾在商宴的身上闻到过，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大晚上的偷偷潜入长华殿，想要找商宴算账？”厉明枝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结果你却在这里听见了他下毒的真相。”
她瞥了一眼商宴，嘴角扯出一抹凉薄的笑来：“果然，我还是小瞧了他啊。”
“小主人我们得尽快回去，你的眼睛要支撑不住了。”
恍惚间，琉璃的声音传入厉明枝得耳朵，藏在袖子里的琉璃玉簪流光闪烁，幸好在月光掩映下，并未让旁人察觉。
厉明枝不动声色地朝远处望了望，发现视线果然模糊了许多，她也不再耽搁，拉着商烬就往外跑。
“小主人，”琉璃又蹦了出来，“商宴怎么办？难道就让他躺在这儿？”
厉明枝头都没回：“他都敢下毒要弄死我了，我可没那么善良，我现在主打一个有仇当场就报，他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命硬不硬吧。”
琉璃沉默。
琉璃大悟：“……说的在理。”
悄无声息地溜出长华殿后，厉明枝和商烬一路沿着禁宫的小径往宣慈殿的方向走，她生怕有人察觉到什么追了上来，所以步子极快，但她的眼前景象却越来越模糊了。
拐弯时，路面上有个石子，厉明枝看不清楚险些被石子绊倒，幸好商烬一把将她拉住了。
“小心些。”
他的嗓音不似之前那般冷。
“谢谢。”厉明枝的脸靠在他的胸膛上，微微一红。
商烬低头看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抬手轻轻触碰她的眼眶，小心地观察着她星眸里逐渐黯淡的光。
“你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见了？”
厉明枝侧过脸，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眨眨眼睛，没有回答。
“厉明枝！”
商烬强行掰过她的肩，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肩膀上传来的痛感，让厉明枝拧了拧眉，她抬手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腕，见他不肯松开，只好叹了口气。
“还不是因为你。”她小声嘟囔着。
“因为我？”商烬皱眉，有些疑惑，“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去长华殿？为什么要伤人？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些黑雾是……”
话音未断，厉明枝猛地弯下腰，突如其来的痛汹涌而来，传遍四肢百骸，眼前模糊的场景瞬间陷入黑暗。
咣当一声，厉明枝昏厥在他的怀里。
“……厉明枝？”商烬此时的脸色难看极了，“你别吓我厉明枝！”
怀中的人唇色苍白，脸上冷汗涔涔，憔悴又脆弱，身子不自觉的颤抖着。
商烬抱紧了她，他回头望着长华殿的檐角，眸中杀意肆虐，周身魔气盈盈而上。
“商烬……”
怀中忽然冒出一句轻软的呓语：“别伤害自己…”
她被商烬紧紧搂在怀里，怀中的重量很轻，他头一次觉得她这样瘦弱，唇几乎被抿成一条线，他紧紧抱着她，把她好好的护在怀里。
“好，我答应你。”
许久，夜晚的冷风将商烬若有似无的一句话捎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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