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来长安？”卓云鹭虽然闭了眼睛，在温暖的怀抱中获得了短暂的安宁的，但理智尚在，还是忍不住询问。
孟和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他的额头，回答：“皇后重病的消息传到了苍狼，苏德便派出了使臣来长安探望。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若不是情况很危急了，皇后生病的事原不需要我们知道。恐怕等使臣到了长安，就不是‘探病’了。我知道你与皇后姑侄情深，怕你难过。如今苏德已经很适应国主的身份了，又有乌云高珊帮衬，我离开一段时日也不会有事。”
“于是你就易容，跟着使臣一起来了。”卓云鹭一时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责备孟和拿自己冒险，“可是，这实在太危险了！”
“孟和，你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你该知道，大康国母薨逝，连你们苍狼都来人了，长安城里此时聚集了太多势力。各地的藩王、在外的将领，只要没有特殊原因的，都要来为皇后守灵送行。皇上不会任由这些人随意行动的，他手里的探子、他的心腹几乎全部出动，密切监视长安的各个角落。你这时候来，暴露的风险太大了！”
“我知道。”孟和的声音轻柔温和地像一阵风，钻入卓云鹭的耳中，然后融进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放松下来，“我准备地很周全，在苍狼安排了人假扮我。我来大康的事，除了苏德和乌云高珊，连使臣都不知道，一路上也没有任何人识破。我现在能来找你，也是避开了所有人的注意。你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毕竟还有不到两年，就是我们的十年之约，我还得和你远走高飞呢！”
卓云鹭被逗乐了，从他怀中仰起脸，微笑着观摩孟和的脸。
“真好看啊！”他说，“孟和，我已经跟我爹娘说过咱们的事了。”
孟和的身体一下就绷紧了，抱着卓云鹭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你、你说了？卓帅和夫人，他们、他们能接受吗？”
“唔，起初是有点接受无能……”卓云鹭难得见到孟和如此紧张，故意逗他，“毕竟咱俩都是男子，而且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中间有无数鸿沟，实在有些离经叛道了。”
孟和果然又无助了几分：“那、那怎么办？要是他们实在不能接受，你……我……”
“你我怎么样？”卓云鹭玩味地看着他，“难道要被迫分开，各自回去娶妻生子，老死不相往来？”
孟和显然不想跟他那样，一想到卓云鹭要和别人在一起，他就难受地窒息。可若是卓帅夫妇坚持不肯，孟和又实在不知他们该如何突破阻碍，于是死死咬住了嘴唇，不说话。
卓云鹭本来只想逗逗他，可眼见着孟和当真了，脸色都开始泛白，赶紧说出真相：“好了好了，我只是说‘起初’不好接受。好在，你长得这么好看，人又出众。最主要的是，我实在爱惨了你，其他人我都不要。我爹我娘见我如此认真，就坦然接受了。”
“真的？”
“真的！”卓云鹭使劲点头，“我爹刚才还跟我说，让我尽快从朝堂中抽身，和你去过想过的生活。”
孟和没料到卓帅会主动说这样的话：“他想让你走，是因为皇后娘娘的原因吗？”
“算是吧。还有其他很多原因，我爹不想再让卓家任何一个人，置身于权势的旋涡之中了。”
孟和叹了口气，手指抚上卓云鹭的眼角：“阿鹭，这些年很辛苦吧，你都长出皱纹了。以前你总笑我眼角纹路深，可你现在，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他手指触碰的地方有些痒，让卓云鹭静不下心来。他捉住孟和的手指，放到嘴边亲了亲：“还好，因为我们之间的约定，我有奔头，能撑住。”
“皇后娘娘仙逝，你别太伤心了。”孟和安慰他，“我经历过，知道这很痛。虽然在这种时候，言语是最苍白无力的。可我只想跟你说，她一定不愿你们为她难过。”
这几天的时间里，卓云鹭已经渐渐接受了事实。他甚至觉得，姑母也算是解脱了，所以听完孟和的话，反而更心疼他：“我的亲人离世，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来看我。可你王兄他们出事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
“别说这些。”孟和打断他的话，“不如跟我讲讲皇后的事情吧。我只在宫宴上见过她，觉得她很美、很慈爱，其他的就不了解了。唔，我记得你说过皇后娘娘很疼你，会让人给你做各种糕点。”
“是呀，姑母的确很疼我。”卓云鹭说起从前的事，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我爹对我很严格，我娘对我的态度就是‘散养’。而姑母跟他们两人都不同，在她眼里我总是个孩子，要宠着惯着才行。七岁之前，我更多的生活在东海郡，年节我爹回长安述职，姑母就会将我接到宫里住上一段时日。只要我去凤鸾宫，姑母就会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拿出来哄我，连太子表弟都得让着我。”
孟和听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原来你这‘长安小霸王’，是被皇后娘娘宠出来的！”
“是呀，有姑母在，我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卓云鹭说，“她还特别喜欢给我做桂花糖糕，做很多很多。其实我不太喜欢吃甜点，但姑母每次做的我都会吃掉。因为我喜欢她做糖糕时，身上沾染的桂花香气。那种沁人心脾的甜香，就是我对秋天最初的印象……”
他像是打开了童年回忆的匣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孟和静静的听着，仿佛也亲身体验了一遍那些快乐。只要这些记忆还在，就没有人是真正的离去。就像孟和也会时常回忆和王兄在一起的时光，那些曾经切切实实体会过的喜怒哀乐，都在他们的生命里留下了印记。
后来，卓云鹭说累了，就重新窝回孟和的怀里。两人只是安静地拥吻，并没有再做更亲密的事。
天色大亮的时候，孟和就要离开了。这短暂的重逢之后，又将是漫长的分别。
“等姑母的丧事办完，我会继续出征 。”卓云鹭说，“这几年我扫除了海上的流寇，剿灭了各地的土匪、暴民，边境也安定了许多。子言、蔡晨他们都能独当一面了，且暗中支持着太子，都是今后太子登基的有力保障。最后这一年多的时间，我会一面做分内的事，一面设法抽身。很快的，孟和，很快我就去找你。”
孟和笑着点头：“我信你。你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平平安安地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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